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原本山青水秀的三剑山云雾蒙蒙,飘飘****地犹如天上仙境。
无终岭的黄玉广场聚集着三千多名修士,花花绿绿的各种雨伞像一朵朵野山花,在风雨里飘来**去。
人群聚集的中间,是座以白玉雕刻成的精美擂台,擂台的四壁各写着行楷大字:“道”!
“道”字擂台中,童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长衣,乌黑的长发贴在肩头,更有几分凄然的美感。
她目光盯着黄石山路,等待三宝的到来。
台下的观众亦翘首以盼,意兴阑珊,大家心里清楚,昨天释三宝赢了比试时受了重伤:丹田破碎,灵魂受创,能活下来已是奇迹,怎么可能到灵光殿继续比试。
然而裁决官还未宣布结果,没人愿意离开,毕竟好戏总会出人意料,自己一走,或许真的会错过精彩之处。
干木四人端坐在白玉看台的木椅上,注视远方,同样等待少年的身影出现。
“道”字擂台旁的沙漏慢慢流淌,有个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站在沙漏旁,一旦沙漏流尽,释三宝还没来到的话,他就会宣告童姣获胜。
当然这显得很荒诞,百年一次的灵济宫大比,有人不战而胜赢得魁首,实在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渐渐沙漏沙子的流速越来越慢,释三宝赴会的希望愈加渺茫。终于最后一粒细沙流尽,中年男子走上擂台准备说话,童姣嘴角翘起,打断了他:“乌延师兄,还请等等,三宝来了。”
名叫乌延的男子转头遥望,见黄石山路的尽头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搀着个青衣少年快步奔来。
白玉演武场的观客沸腾了,不管释三宝的实力能发挥多少,他能按时来,大家就有热闹看了。
见裁决官没有宣布结果,铁牛知道赶上了时间,带着少年一个健步跳到白玉擂台。随之他放下三宝,并看了童姣一眼,匆匆地走下台。
三宝脸无血色,身子趔趄了一下,拔出赤血刀撑在地上,总算站稳了。
无胜半眯着眼睛,担心道:“释三宝存心来出丑的吗?他站都站不稳,怎么赢过童姣,上台不过丢人现眼罢了。”
矮胖中年还有一句话没有挑明:释三宝代表无终岭参试,他这么做摆明了在丢无终岭的脸面。
亏月的黛眉轻舒,盈盈一笑,宛如画中的古雅美人:“无胜师兄,师妹倒不这么认为。胜败乃兵家常事,比试输了不丢人,不战而认输才是懦夫。”
“不错!亏月说得很有道理,”干木捋了捋花白胡须,“百年大比是每个灵济宫弟子的机缘。比试的胜负很关键,过程更为重要。
如果面对生命中唯一的机会,他们有勇气直面失败。这份勇气便会成为最难能可贵的财富。如此得到的好处,获得的天地气运,甚至远超赢得大比魁首的收获。
三宝明知必败之局,还慨然登上擂台,说明他有一颗坚韧不屈的道心。此子以后定会有更大的机缘。怪不得他踏上修道之途仅仅四年,能达到别人的百年修炼效果。
三宝必然经历了他人不敢面对和无法忍受的痛苦和折磨。所谓修炼大道,以苦为舟,身份的贵贱,男女之别,年龄大小,都是虚幻,毫无意义。”
矮胖男子没敢再说,心头不以为然:“释三宝再厉害,也是个法天象地境的小子。只要老子查出他勾结万象神宫的证据,就能名正言顺除掉此人。到时他的天赋再高,也会死在老夫的龙光剑下。”
白玉演武场的观众翘首等待两人的比试,童姣与三宝两目对视,迟迟不愿动手。
雨势稍大了一些,三宝的衣衫很快让雨水淋湿了,透骨的冰冷令他昏昏沉沉。
他动了动干枯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童姣,我站到这个白玉擂台,并不想赢下大比,只想战胜自己。
说起来,小子之所以走上修炼之路,全靠你的指引。若非栖岩谷八个月的教导,恐怕小子至今还是个尚未脱胎换骨的懵懂小子。
因此,我从未把你当成对手,而是看成可以生死相知的好朋友。”
听到对方的肺腑之言,童姣轻轻摸着鬓角的黑发,朝着三宝妩媚地一笑,尽显绰约的风姿。
自离开了栖岩谷,他很少能和童姣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得聊天了。两人之间因为采月,总有一层无法捅破的隔膜。
如今万众瞩目下,三宝反倒十分畅快,真心的脱口而出。
童姣亦感同身受地说:“三宝,当年你还没有脱胎换骨,敢从海东青手下救我出来。自那个时候起,冥冥中你我之间有了无法割舍的牵连。
想不到当年初出茅庐的小子,四年后能站在‘道’字擂台,和本姑娘一较高下。三宝,你的收获不小吧。”
“不错,登上了白玉演武场,我豁然觉悟了天地正在心中,任何的烦恼和忧虑都抛到了脑后。世间的是是非非,成败得失,不过是他人的评判。
说到底,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强加的。我们拼命赢得的名誉,到头来最没用,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两位快比试吧,再拖延下去,宫主都腻烦了。”乌延从旁边提醒道。
三宝轻轻地点头,赤血刀自动出鞘。他握着冰凉的精魂法器,像举着一座万斤巨鼎,使尽全力才能抬起,右手摇摇晃晃,风一吹,赤血刀都便要坠落了。
三宝尝试着催动丹田的真气,不过他的丹田受了重创,猛地催动真气,伤口一下子崩裂开来,殷红的鲜血霎时间染红了青衣的下摆。
“释三宝还要逞强,丹田受重伤,妄图使用真气,分明自寻死路。”熏玉站在台下,望见那坚毅不屈的少年,出言嘲讽道。
次非站在黄衣女子身边,替她撑着一把绿色的油纸伞,恭顺地附和道:“释三宝强用道术会加重伤势,甚至导致丹田碎裂,到时他就成了一个毫无道法的普通人。”
“那可大快人心!”熏玉一脸的满意高兴,“不过便宜他了。真的修为尽失,这小子一定不敢出灵济宫,到时咱们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了。”
次非嘿嘿冷笑,牵动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颤动不已:“果然如此,算对他最大的惩罚了。你想想,失去了修为,他不得痛苦得生不如死。”
道字擂台上,三宝尝试着催动气脉,结果如何努力,总催动不了真气。
他顿时陷入了举步维艰的窘境,光握住赤血刀就累得大汗淋漓。
童姣手持八卦云光剑站立原地等待三宝攻来。可三宝无法施展真气,举止和普通人无异。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缕灵念飘入了他的脑海:“三宝,你的丹田受损,千万别引动体内真气,否则丹田伤势加重,会令修为尽废。”
三宝一惊,原来童姣在说话:“童姣,我如今一筹莫展,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红衣女子接着道:“想要催动赤血刀,不如尝试使用灵魂之力。我的御剑术正是以灵魂力量操纵道器,虽然灵魂驭物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可你最好尝试一下,不然真的没办法控制赤血刀了。”
“好!”三宝点点头,他自然知道御剑术的艰难,想短时间内掌握,几乎不可能。
乌延看三宝站都站不稳,忍不住提醒道:“释三宝,假如一刻钟内无法施展道法,老夫只好判你输了。在场的五千名修士不能总陪着你白白淋雨。”
三宝轻轻颔首,旋即闭上了双眼,收敛心神,尝试以灵念控制赤血刀。
灵念本是灵魂力量的衍生,这种微弱的灵魂之力像修士眼睛的延展,可以帮助感知远方的境况。
若想通过灵念控制道器,首先要得到道器中精魂的许可,即以灵念指挥道器发动攻击。不过大多数精魂性格桀骜,若想让它们乖乖听话,可谓难如登天。
当然,赤血刀内的赤血精魂更难以驯服。
每当三宝灵念尝试接近赤血精魂,便有一股煞气袭来,赤血精魂根本不想听从他的摆布。三宝了解赤血的古怪脾气,不再强求,转而寻找其他办法。
其实,赤血刀有自己的考虑。施展御剑术时,消耗的是道器精魂自身的力量。赤血刀想补充消耗的力量,只能通过吸食人的精血。三宝自从控制赤血刀以来,很少杀过人,赤血刀不得不吸收天地之力缓慢修炼。
一旦使用御剑术,赤血的血海之力必会大损,释三宝又不会杀了童姣补充损失的精血力量。因此,赤血精魂不乐意做赔本的买卖。
见无法用灵念与长刀沟通,三宝打算借助灵魂之力直接抓起赤血刀。这样一来,三宝的灵魂力量消耗极为迅速,累得头晕眼花,赤血刀不过轻轻动了几下。
再者,因无法控制溢出的灵魂之力,大多数是灵魂力量散失了。过了十个呼吸的工夫,三宝的灵魂之力已使用殆尽。
他还是不认输,催动仅存的灵魂力量再次尝试,结果赤血刀纹丝不动。灵魂之力耗尽时,三宝的脸苍白地像个死人。
此刻,丹田的灵魂之力空空****,三宝彻底没了办法,孤立无助的感觉涌到心上。
忽然,暗灰色的识蕴飘出一条紫色细线,这条细线缠绕住了赤血刀刀柄,精魂法器漂浮到了半空。
三宝精神一震,因为感知到赤血刀像是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童姣大感不解,这道紫色长线什么来历,看起来不像真气。那么不是灵魂之力,那到底是什么呢?
干木猛地从紫檀木椅站起来,喃喃道:“精气,是精气御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