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新罗诚心诚意的开口了, 那杨小满就大发慈悲的满足他们的请求,把十?位新罗女子?全部充入六局二十?四司,让她们成了宫廷女官。

这样的结果当然和金仁贞一开始预想的有出入,但是她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只能先接受这个结果。好在虽然新罗的礼物没有得?到?陛下的肯定, 但是扶桑送的武士刀更?被陛下嫌弃。

金仁贞瞟了一眼被贵妃用来?拨冰鉴的扶桑武士刀, 再一次感慨贵妃权势之盛。

敏昭仪(卢靖姿)守在巨大的冰鉴旁,问了数次:“成了吗?能喝了吗?”

贵妃好脾气地安抚她:“稍等,这饮子?冰足了才?好喝。”

别看贵妃说的头?头?是道, 可惜她怀着七个月的身?孕,这些?冰的冷的一口都不能喝。

待到?够了时?辰。贵妃才?让人翻开冰鉴顶层, 从里面取出两?碗透着凉气的玫瑰露。

卢靖姿霸占着两?只玉碗:“这些?都是我的, 娘娘可不能碰。”

贵妃拍了拍她,说:“本宫喝不来?, 也不见?得?都是你的。新罗王女,请你递一盏去给陛下。”

金仁贞一愣,想不通贵妃怎么会给她单独与陛下相处的机会。

见?她没有动作,杨小满催促道:“还不去?迟了这饮子?的白气就散了。”

管她呢, 金仁贞不知道贵妃打得?什么主意,她确实想抓住这次机会。

等她奉着食盒走远, 卢靖姿打趣得?说:“娘娘真的放心让她去见?陛下?我听说这位王女是从小被中原文?学**出来?的, 不但身?俱新罗女子?的温柔体贴, 还能歌善舞,是一朵娇嫩的解语花。娘娘就不担心……”

杨小满可见?不得?她看好戏的表情:“有喝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信不信我把你也支去陛下那儿?”

卢靖姿赶忙撒娇:“哎呀妾错了,娘娘不要赶我走嘛, 让我去对着陛下,屋子?里的冰鉴都不用放了, 我先会被陛下的黑脸冻死。”

前厅那儿,金仁贞还在想该怎么吸引陛下的注意,谁知陛下先端起玉盏将浅浅的一杯冰饮子?一口而尽,然后指着旁边的胡椅对她说:“坐,朕找你有事商量。”

金仁贞不敢,低头?道:“妾担不起您这句话,陛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李裕锡没空跟她推来?扯去,皱眉道:“事关你新罗一国和扶桑的战事,你不准备坐下听听吗?”

金仁贞越发疑惑了,问说:“这种事陛下怎么会想着和妾说,不应该去找妾的哥哥吗?”

李裕锡白眼快翻到?天上了:“你比他聪明,朕对着他讲,那是对牛弹琴,对你说反而有几分用处。罢了,你不愿意坐,那就站着吧,朕不想浪费口舌,直截了当与你说了吧,扶桑近来?气焰嚣张,我朝也有意挫一挫他气焰,既然新罗也有这打算,那朕倒是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金仁贞激动地说:“陛下是说真的吗?妾替母国百姓谢谢您。”

“诶,别急着谢朕。”李裕锡继续说:“想要朕出手,你们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而且朕的军队是不会参加任何战役的,新罗的血仇必须有新罗人自己去报。

王女先别急着失望,想要牵扯住扶桑的手脚,不是只有派兵这一个办法。我朝将会切断与扶桑的互市往来?,没了我朝物产的供给,扶桑靠本国贫瘠的物产又能支撑多久呢?等他国内大乱之时?,就是新罗报仇之际。朕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新罗不会还拿不下失地吧?”

金仁贞郑重道:“陛下放心,只要您能做到?您说的这些?事,新罗一定可以击败扶桑。那么妾想请问,陛下口中的诚意是指的什么呢?”

李裕锡笑了笑:“好说,其一:朕切断互市,虽然对扶桑的影响要远大于本朝,可每日亏损进去的真金白银也不是作伪,朕要新罗战胜扶桑后补偿这部分的银钱。”

金仁贞点头?:“这个要求合情合理,相信我父王一定不会有意见?。”

李裕锡又说:“其二:朕不是大善人,新罗想要朕出手,就必须承认你们是我朝的属国,在你国境内将我朝官话与你们的新罗语一起列为?官用语言,且在你国为?官为?吏者,不论官职品级,都必须学习中原文?化,结业于我朝太学,如此方可为?官。”

金仁贞牙齿发抖:“陛下这个要求会不会过分了些??如果真这么做了,那百姓还是新罗的百姓吗?官吏还是新罗的官吏吗?”

李裕锡眼中带笑:“朕没有要求你们并入我朝,这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了。”

可一个民众说汉话、学中原书籍,官员全部由上国教出来?的国家,身?上已经留有上国浓厚的印记,它还算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吗?

天/朝陛下这是要兵不血刃的同化新罗,纵使新罗在与扶桑的对战中胜了,也还是败在了天/朝手里。

金仁贞全身?发冷:“陛下为?什么要选择我来?做这个罪人?”

李裕锡答:“还是那句话,因为?你比你哥哥聪明得?多,你知道什么样的抉择是对新罗最好的。”

几个月后,金仁贞才?体会到?李裕锡选择自己的另一层原因,因为?她是女子?,对上她的哥哥天然不占优势,所以她只能越加紧密的依附上国,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视她为?敌的哥哥杀害。

此时?就算金仁贞还没有勘破李裕锡的另一层用意,她也已经被天/朝陛下的算计吓寒了胆。新罗、扶桑,都只是他手中的玩具,他们没得?选,只能按照他给的方向前行。

搂草打兔子?,顺带着还有一件事与金仁贞有关。

杨小满就着桂香的手慢慢躺到?榻上,让人在她身?旁摆上一个绣凳。

她对浑浑噩噩的金仁贞说:“坐。”

金仁贞……你们夫妻还挺一致的,说大事前都喜欢让别人坐下,她现在看见?凳子?就有些?怕了,生怕前头?刚被陛下炸完,后脚贵妃又放个大雷。

“娘娘,妾还是不坐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杨小满摸着肚子?对她说:“叫你来?主要想问问新罗婢的事,本宫听说有许多新罗女子?或经芽行卖身?,或遭海盗掳劫,纷纷离开故土到?了我朝,你可知道这事?”

金仁贞苦笑道:“回?娘娘话,妾能够熟悉天/朝的礼仪,就是因为?受两?位从天/朝归国的妇人教导,她们便?是上一代的新罗婢。

娘娘可曾听说过‘昆仑奴、菩萨蛮、新罗婢’这三?样说法?贵国的权贵以集齐这三?样为?荣,在妾的母国,家境稍差一些?的男子?都要担心娶不上妻子?,因为?年轻貌美的女子?总会变成贵国的新罗婢。

有人专门培养她们,让她们更?符合天/朝男子?的喜好,再将她们转手卖到?这儿,这些?人得?到?了足够的钱财,而我母国的女子?也因为?更?满意在这儿的生活,所以不愿意回?归故里。

刚开始时?,只有实在过不下去日子?的人家才?会同意将女儿卖去天/朝,可随着新罗婢的名气越来?越大,这门生意也越做越大,后来?就出现了有人直接在街上掳走良家,把她们也当成贱户贩卖。

甚至连有身?份、有家仆随身?保护的小姐们也无法幸免,妾就不止一次听说过有谁家的女儿也被掳走的事情。所以在妾的母国,您在街上是看不到?打扮艳丽的女子?独自行走的。”

杨小满越听越觉得?心惊,感叹道:“这些?女子?真是可怜,有什么是本宫可以帮助她们的吗?”

金仁贞表情怪异,道:“请贵妃娘娘不要怜惜这些?女子?,更?不要请求陛下给她们优待。”

杨小满不解,问说:“这是为?什么?”

金仁贞便?回?答说:“因为?一旦贵国对这些?人优待,妾母国的女子?就会更?向往来?做新罗婢,对于活不起的人而言,只要能吃上饱饭,她们是不介意卖身?的。妾的父王一辈子?都在致力于让治下的民众过上好日子?,但是如果女人一直不停的流失的话,被留下的人也没办法打起精神来?生活,只有止住这个口子?,妾的母国才?有可能恢复元气。”

杨小满皱眉:“听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朝禁止新罗婢?”

金仁贞又摇摇头?,表情更?为?难看:“妾恳请娘娘也不要颁下禁令,因为?在天/朝的新罗女子?很可能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量,如果一夜之间贵国不允许权贵豢养新罗婢,那这些?女子?就都会流落街头?,到?时?候真正能回?国、愿意回?国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只会因为?失去了谋生的途径而变得?难以生存。

所以这道禁令不仅不能帮助到?这些?女子?,反而可能会害了她们,请娘娘千万三?思。”

新罗婢的问题很复杂,前后牵扯数代人,不是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杨小满若有所思,抛开这个话题先不谈,又问金仁贞说:“你哥哥过几日就要启程了,你确定不跟着回?去吗?”

金仁贞摇头?:“娘娘,妾也和那些?新罗婢一样,一旦被送到?天/朝,就没有回?去的退路了。如果妾不能留在这儿,那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价值,妾会被重新待价而沽,到?时?候可能处境还不如留在您这儿。”

杨小满没有再劝她,她对金仁贞说要是想留在天/朝的宫廷任职,金仁贞和她的同伴现在学习到?的中原知识和学习到?的礼仪是不够的。

“本宫会派人来?教导你们,学得?好的,自然能够留下,本宫还会送你们去考国子?监;学得?不好的,那就对不住了,女官做不得?就做宫婢吧。”

“考国子?监?”金仁贞不明白。

杨小满笑了:“对啊,国子?监下有六学,只要你能考进去,就可以选择学习自己喜欢的学说。我朝允许番邦之民来?考学,听说你的哥哥也曾去试过,只是没成功罢了。新罗王女,你若是有这个本事,本宫不介意开先例送你进去。”

金仁贞无法克制的心动了,她自认天资才?华皆在哥哥金秀信之上,只是苦于身?为?女儿身?才?没有王位继承的权利,能在考学上胜过哥哥一筹,好像是一种变相的证明自己。

杨小满遮住嘴角的笑,轻轻地将金仁贞推进了甜蜜的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