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云锦祥掌柜的就被叫了过来。

“你看看这份契约上面的签字和印章，是不是你们东家宋长吉的！”

石涛把契约递给了他。

云锦祥掌柜的双手接了过来，看了契约上面的内容之后，立马就震惊了：“这……这……我们老板怎么把这一百五十船粮食给卖了？！”

“你们老板想做什么生意，难道还需要先给你禀报吗？让你查验签字和印章，你就查验，少说无关的废话！”

林旭冷声提醒道。

“是！是！”

云锦祥掌柜的连声应着，把契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笃定的说道：“这份契约是真的！”

“你可看仔细喽！”

石涛沉声提醒道！

“官爷放心，我已经看仔细了，这样的事情要是没看仔细，我怎敢乱说呢！这份契约是我们东家手书的，他每次在写契约的时候，在其中几个字的用笔上总会故意做点儿记号，这种记号非常隐蔽，平常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我们云锦祥商号掌柜的才能看出来！您看这个字，还有这个字……”

云锦祥掌柜的指着契约上的字向他们说明。

“你的意思是不是只有你才能认出来宋长吉在契约上留下的这种暗号？”

石涛质问道。

“不！不！不！不只是我！”

云锦祥掌柜的连忙摆着手说道：“我们云锦祥在大宁各地共有一百二十八个绸缎庄，每一个绸缎庄掌柜的都能认出东家的这种暗号！另外，还有我们东家的落款和印记，这里面也是藏了暗号的，我指给你们看……”

“行了！不用指了！”

石涛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已经相信，这份契约是真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宋长吉竟然真的把这一百五十船粮食卖给先生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啊！”

“石千户，送你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那就是什么事情都不确定！”

林旭眨了眨眼，说了一句颇为装X的话。

“额……”

林旭说得这句话有点儿绕，而石涛又不是那种思维敏捷的人，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既已查验，那就把契约还给我吧。”

林旭伸出了右手。

“好。好。”

石涛还没有回过神来，木然的把契约递给了林旭，一脸的迷茫之色。

“咳咳……”

林旭轻咳一声，提醒石涛集中注意力：“石千户，我要收粮了，带着你的人撤了吧！”

这一回，石千户总算是回过了神来，虽然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出大乱子了，这滩水也被越搅越浑了，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千户能够参与的！

于是，他拱了拱手，说道：“林先生，这件事太大了，请允许我先回去向冯大人禀报一声！”

“行啊，你去吧！”

林旭当然知道石千户当不了家，也知道自己必然要跟宋朝山、冯文禧直接硬刚，因此便没有难为他。

当然，林旭并不知道，宋朝山此时已经拉稀拉得起不来床了！

……

臬台衙门。

虽然天气并不怎么闷热，但是冯文禧却焦躁无比，根本就坐不住，过一会儿就站起来转一圈，手里还拿着一柄纸扇，不停的扇着。

实际上，他身上并没有怎么出汗，但是心里面却焦躁的不行！

从一开始，他就对打着织造局的牌子买田一事心存戒备，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了宫里，而甭管什么事，只要牵涉到宫里，那可就复杂了！

当今的嘉庆帝极要面子，据说他从来都不会明确表达什么观点，总是敲一个铜磬，然后让下面的人去领会。

如果下面的人把事情办好了，那自然是皇上圣明！

可如果下面的人把事情办砸了，那就是办事的人太愚笨，没有领会清楚皇上的意思，黑锅自然也由这些“蠢人”去背！

打着制造局的牌子低价买田这事儿，说得难听点儿，那就是皇上在跟老百姓争利，这可是极大折损皇上脸面的事，要是皇上知道了，能不发火？

一旦皇上真发了火，那还不得是人头滚滚啊！

只因这件事是宋朝山提出来的，而且是由宋长吉亲自去操作，总归顶在前面的是他们宋家人，所以他才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可现在倒好，宋长吉就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影，而宋朝山又恰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病倒，起不来床了！

搞到最后，变成他去冲锋陷阵了！

尽管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一同在行文上署了名，但事情毕竟还是他在做，最后真要是追究起来，头一个挨板子的肯定还是他！

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被宋朝山、宋长吉叔侄俩给坑了！

虽然宋朝山和宋长吉之间有点旧时恩怨，但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显然还是他们一家人亲啊！

就在这个时候，石涛突然跑了进来！

“冯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冯文禧现在已经不能听见“出事”二字，一听见就眼皮乱跳，尤其石涛说得还是“冯大人出事了”，更是犯了他的忌讳！

等石涛跑到他跟前之后，冯文禧抬腿就是一脚踢了过去，大声训斥道：“你他娘的才出事了呢！不会说话就滚蛋！”

“我错了，是我刚才没注意，说错了话……”

石涛连忙道歉。

“行了！行了！行了！”

冯文禧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赶紧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冯大人，是这么回事，刚才我正按照您的吩咐往粮船上挂织造局的灯笼呢……”

听到这话，冯文禧立马又火了，一脚踢在了石涛的屁股上，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是不是没长脑子啊！我明明给你说得很清楚，这是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一块行的文！文书上面也写得很清楚！什么叫按照我的吩咐在挂灯笼啊？！”

“是！是！是！我错了！是我说错了！”

石涛揉着屁股继续道歉，虽然他并不觉得这里面有多大区别，但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上司说得那就是对的，让道歉就道歉，让干活就干活！

当然，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干活可以，但自己绝对不能担责任！

总之，绝对不能把自己搭进去，这是他作为一个职场老油条的基本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