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
一些不知名的虫子也开始了各种各样的鸣叫声,吵得人有些心烦。
李承彦却顾不得心烦,而是拉着几个工部的官员在一起琢磨了起来。
工部右侍郎宋堂打了个哈欠,脸上就差刻上本官很生气这几个字了……
“李大人,这运河的事儿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首先咱们得知道对面的海面是什么样子,与这边有什么不同。
两边还有一路上的河堤,是仅仅需要挖开还是需要彻底的重新开凿。
这些都得等着本官与诸位同僚去勘探过后才能得知。
您现在就让本官给您一个说法,本官倒也是想给,可是上哪儿给去啊?
倘若本官说能开挖,结果最后又挖不了。
陛下追责下来,这责任算谁的?算您的还是算我的?”
李承彦道,“倒不是说整个运河的工程,而是咱们眼下经过的这一段。
有没有什么问题?”
宋堂道斟酌着道,“眼下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如果只从眼前这一段来看,那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要人手和船只足够,这一段的运河是可以重新清理出来的。
难的是整个运河,尤其是这种沟通了两片海洋之间的运河。
到底能不能再一次挖开通航,却当真是不好说的很。”
李承彦疑惑的道,“两个海洋之间怎么了?
与两个大点儿的湖泊之间又有什么不同?”
宋堂道,“那区别可就大了!
两个大点儿的湖泊之间尚且有大有小,水面也是有高有低。
更何况两个海洋之间?
若是两个海洋的水面不平,到时候多的必然要灌入少的。
如此一来,会引起多么大的麻烦暂且并说,就光是这运河的河堤能不能承受?
就算是能承受,这两个海洋之间的水还没有灌平之前,如何通航?
就算是借着水过去了,又怎么回来?
水速慢了还好说,若是快了呢?
若是水势太大了呢?会因此死掉多少人?”
李承彦神色阴翳的道,“你管他死多少人干什么?
左右不过是些蛮子,死了便死了,又不用你我心疼。”
宋堂呸了一声道,“亏你还读的圣人书!
就算是你我都不在乎,就算是全天下都不在乎这些蛮夷,这两边的土地还要不要了?”
李承彦顿时被噎住了,蛮夷的性命放在李承彦的眼中。
实际上一文不足,除非是拿去卖苦力。
实际上,就连大明百姓的性命,在李承彦的眼里也算不了什么。
甚至于在诸子百家里面,也只有农家,墨家等几个有数的学派,才会在乎平民百姓的性命。
剩下的大都没有多大乎人命,要么是当成了数字,要么是当成了工具。
可是在纵横家看来,搅动天下风云只是手段,目的追求的是什么?
是大一统,是和谐,是天下归一。
如果这些土地都被毁掉了,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
哪怕这些土地现在还不是大明的,也不能太过于放肆,把这么多的田地都给淹了吧?
沉吟了半晌之后,李承彦才拱手道,“是本官孟浪了,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还望宋大人见谅。”
宋堂见李承彦态度极好,倒也不为己甚。
当下也拱手道,“宋某也知道李大人心中之所急,但是下官还有一句话,想要劝一劝大人。”
李承彦肃然道,“宋大人请讲?”
宋堂道,“当今天子虎视八荒六合,欲效始皇帝混一宇内。
行事未免有些操切。
如今我大明内部倒是没了什么问题,朵甘思与乌思藏也没了什么问题。
辽东也没了什么问题,仅剩下的还有一小撮欧洲。
可是实际上呢?
辽东倒也罢了,勒石草原上有多少大明百姓?
奴尔干都司又有多少百姓?
朝鲜与琉球倒也罢了,吕宋和爪哇之地也不去说他,可是缅甸之地如何?
是否要迁移百姓?
还有那些刚刚占下来的土地,是不是要迁移百姓?
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加起来,哪一桩哪一件不要银子?
国库和内帑之中的银子再多,可能同时支撑的起来?
眼下的大明便有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一则是陛下威望正隆,天下间无人敢于置疑。
再者便是不断的征战与利益,压下了这一切。
便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君不见帝辛之事乎?
我等既为人臣,便不可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不可不谏言于天子!
李大人身为纵横学派传人,又怎么可以看不到这一点?”
李承彦疑道,“既然宋大人已经看到了这些,又为何不自己谏言天子?”
“陛下扶持百家之意何在?
无非便是儒学势大,已经威胁到了君权,陛下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而且陛下早有旨意在先,诸部官员不得干涉他事。
只做好本部差遣便好,而宋某既为工部又侍郎,又是儒家子弟,贸然谏言,会有何等下场?”
李承彦顿时也是无语了。
朱由检到底是怎么想的,文武百官心里都清楚的很。
原先就有各科的给事中不干正事儿,自己的事儿还没整明白呢。
手却伸到了其他的衙门,生生的把办事效率给拖慢。
尤其是那些儒家出身的文官,就更是扯蛋了,张口闭口就是祖宗成法和先贤。
真正的开疆扩土却指望不上他们,有天灾人祸也指望不上他们。
偶尔有几个好的,也是抱着临危一死报君王的心态在做事。
就像是朱由检暗中骂过的那样,官员一死固然容易,可是丢下的烂摊子却是朝廷和皇帝的。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指望朱由检对于文官乱插手和儒学有什么好印象。
就纯属于扯蛋了。
沉吟了半晌之后,李承彦才道,“那么依宋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劝阻陛下修建运河?”
宋堂干脆的道,“不!
不仅不劝阻陛下修建运河,反而要促成此事。
陛下不能修建运河,便会想着绕过那什么角有助于统治英夷。
万一出现什么不忍言之事,国朝的天便要塌了。
唯要促成了运河的修建,才能把陛下的精力牵扯到运河上。
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能让陛下暂时抛下那些英夷。
再者说了,正如李大人方才所言,死再多也是死的蛮子,你我又何必为此而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