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八人抽签决定次序,先后上场,与校场那队布衣武士中的任意一位单独较量。校场东侧有个小棚子,里面十八般兵刃样样齐全,还有护甲,头盔可以穿戴。棚外也有战马以供驱使;各位在上场前可以在那里随意索取。不过提醒一句,棚里的武器以及棚外的战马,每种只有一样。”白奇漫不经心的对八人讲解着,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诸位可千万莫存侥幸,若想逃出此地,或是要对北看台的贵宾不利,咱这里可有一千三百名卫所弓手、四百重甲武士和两百多支火铳;嘿嘿……,下面的话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说罢,他挥了挥手,一个侍卫拿着一个签筒走了过来,八人先后抽了一签,司徒远看了看手上的签文,是个“伍”字,心中稍许安定一些,他知道对方既然敢摆下生死赌局,必是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自己看过了前四轮后再行上场,定能找出敌人的破绽。
“哪位抽到了首战的好签,替大伙儿投石问路啊?”白圭见八人抽签已毕,一边扫视着众人那阴晴不定的表情,一边嘲讽般问道。
“妈的,抽在前面的都是咱们兄弟。”那三个分别穿青白蓝劲装的武师显然有些不满。特别是那位即将要去“投石问路”的尤八爷,一把折断了那根写有“壹”字的签子,脸色着实难看。
“尤八爷贵为夺命门的掌门,对外号称掌剑双绝,今日排在第一个出场,怎么变得如此扭捏?”请将不如激将的道理,白奇甚是清楚,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让尤八爷愤怒的走向了东侧的小棚……。
“大伙儿同去看看吧,那棚子里的东西着实不错,都是我们兄弟从各处淘换过来的宝贝,里面不乏江湖上的成名利器。”
众人随着白氏兄弟和他们手下的一干武士来到那兵器棚,白奇让卫士将一侧围栏拆去,里面的一切在外面便可以一览无余。
果如白奇所言,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强弓硬弩,倒真是样样齐全,少说也有上百种之多,棚子旁边还拴着匹高头大马,全身披甲,也甚是威武。
司徒远七人被武士们拦在棚外,只让那尤八爷进去挑选……
与此同时,原本候在校场中央的那队布衣武士也已来到了棚子之旁。他们尽皆神色轻松,一副乐战忘死的模样。司徒远知道,只有见惯阵仗的老兵才会如此的沉着,这让他不禁心下一寒。
过了半晌,尤八爷终于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呵呵,尤掌门真是好眼力!这是在下于吴越之地千金购得的青锋剑。剑长三尺六寸半,虽不曾削铁如泥,倒也能吹毛断发,取人首级。”白奇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随即抚掌称赞道:“不知尤掌门要穿怎样的铠甲?我这里有犀牛皮做的皮甲、西域花剌子模人穿的锁子甲,有步卒穿的铁制札甲,也有仿造当年西夏铁鹞子骑兵穿着的冷锻钢甲,还有……”
“白老板这是要诈我吗?”不等白奇说完,那尤八爷便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的话头:“本门功夫讲究步伐迅捷灵动,有道是‘步不快则剑慢、步不实则剑散、步不活则剑乱。’若套上沉重的铠甲,岂不是自缚手脚,任人宰割了吗?”
“嘿嘿,尤掌门当真是艺高人胆大。”白圭在一旁哼了一声,看着这自负之人走向校场,笑声越加冷冽。
尤八爷刚出棚子,布衣武士的队伍里头便走出一名魁梧的士兵,径直去了兵器棚内。只见他约莫八尺的身高,脸上无须,是个年轻的雄壮后生。“你也挑一样。”白奇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道。
这后生想都没想,便选了一副明光铠,让白奇的手下帮忙套上;又挑了把雁翎刀斜插腰间,最后拿了一杆丈二长枪走出棚去。来至校场中央,与那尤八爷相距不足五丈。尤八爷见对方已然站定,便要上前抢攻,却被白奇喝止:“尤掌门慢来,我有话说!”只见他慢慢悠悠的走到两人中央,指着尤八爷,向北面看台的豪客们朗声说道:“各位客人看仔细喽,在我的右手边的是崆峒派夺命门掌门牛东圃尤八爷。相传他二十岁时便以一己之力,杀死山贼一十四人,名震西北。”他又朝左边的那名军士一指道:“这位是我贤弟麾下的一名小卒陆伯雷,军中都换他做陆傻子,入伍刚满两年,六个月前习得了军中的惯用枪法和刀法,算不得纯熟,却要和那位尤掌门比个高低。各位请快快下注了。”过了半晌,白奇见那些赌客已在赌场管事的伺候下下注完毕,这才清了清喉咙,对校场牛陆二人说了声“两位等听到铜锣声方可动手。”,随即退回棚子之外,与司徒远他们一起观看胜败。
白奇方才站定,铜锣声便猝然响起。那尤八爷显是有些迫不及待,锣声刚响,便一个兔起鹘落,窜到了陆傻子的面前!长剑一挺,离对方的枪口已然不足一步之遥。他毕竟是个老江湖,深知剑术的关键,在于能够迅速地接近对手,一个简单的击刺,远比任何盛名远扬的剑招更为有效。但那被唤作陆傻子的长枪武士却不似外号那般老实,只见他及时的向后平移三步,姿势虽然有些难看,但步伐十分灵活;最要命的是,他的长枪枪头始终指着对方的要害,并无丝毫破绽。
尤八爷见自己的进击没能抢入中宫,考虑到对方长枪一寸长一寸强,己方宝剑则是一寸短一寸险。便连换了十几个起手式,故意露出些破绽,只等对方长枪刺空,自己便可抢身靠近,一击得手。
怎奈这陆傻子出奇的沉着,无论尤八爷如何改变姿势,言语撩拨,就是不为所动,只管将枪头冲着对方要害,总是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却始终没有进击的动作。
就这样,两人相持了许久,尤八爷心下不由有些烦乱,手上的青锋剑也有些颤抖起来。自从扬名立万之后,他便很少亲自与人动手,平日里教习徒弟为多,自己练习为少,早已失去了当年的耐力。他知道再这么耗下去,说不定还真**沟里翻船,输给一个普通军士。正焦急间,只见那陆傻子手中的长枪也开始微微发颤,又熬了盏茶的功夫,枪尖抖动越加明显起来。
“妈的,白担心一场。”棚边观战的飞在天见那陆傻子长枪乱晃,不由长舒了一口气道:“也难怪,这傻大个身披几十斤重的铠甲,还手持一杆沉甸甸的大枪,如此只守不攻的相持下去,又怎能持久?”
“我就说嘛,崆峒功夫岂是浪得虚名,咱尤师兄定能旗开得胜。”一旁的白衫马兴奎也是一脸的高兴劲儿:“你瞧瞧,你瞧瞧,那傻大个开始后退了。”
“对对对,那傻子现在连枪也握不住了,这不,嘿嘿,退了,退了……”飞在天跟着笑道。
“这是沙场上惯用的拖刀计。尤掌门若是轻敌冒进,难免身死名灭……”司徒远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可巧他话音刚落,那尤八爷已然看准了时机,合身而上,急扑连连后退的敌人……。
“你这后生到底懂不懂技击之术?”那马兴奎斜了司徒远一眼:“有道是‘长兵进退手己神,短兵进退须足利’,现在这傻大个别说守住心神了,就连拿枪的力气也快尽了,尤掌门只需及时抢入中宫,敌人的丈二长枪便没了用武之地。若不趁此良机欺身上前,难不成还要呆在一旁,坐等对方气力恢复?”
“这武士脚下功夫着实惊人,他这般连退数丈,竟也没让尤掌门接近一步。这份功力便是不凡。我看胜负就在这片刻之间了。”司徒远知道这两位武师与那尤掌门交好,处处用言语袒护,也不愿做口舌之争,说完这句,便再也不顾他们的反驳,平心静气的看着场内的酣斗。
果然不出所料,场上两人又纠缠了几个来回,那武士且战且退间,忽然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尤八爷哪肯放过如此良机,他知道此刻已是生死关头,自己只要将剑追入,粘住对方的枪杆,不令其挣脱,便能得胜;但他哪里知道,对方只是虛退!踉跄间,那陆傻子的枪尖猝然向后一缩,又向前一刺,犹如毒蛇吐信般戳出一枪,直接扎穿了敌人的胸膛!
此时尤八爷的剑尖也离敌人的面颊不足一尺,但再也无力刺出,尤八爷血灌瞳仁的看了看一朵红缨在他胸前如鲜花般绽放,不甘的哼了一声,便欲栽倒下去。但那陆傻子已然发了凶顽,不等尤八爷死尸倒地,他又迅绝无伦的将长枪从对方的体内拔出,随即又反复连戳数下,直插得尸体血肉模糊,方才尽兴……。
“尤掌门!”飞在天和马兴奎与尤八爷本是同气联枝的结拜兄弟,见此惨状,几乎是一口同声的惊呼起来。他们正欲上前阻止这陆傻子的暴行,却被一阵火铳的轰鸣声惊得退回了原地。刹那间。在这两人身前的土地上倏然出现了几十个小坑,显是四周监视他们的火铳手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