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废墟里,灰烟弥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洪云定他们正在七手八脚的搭救那六名被困的袍泽。
那些厢房的房梁显是被贼人特意加重了许多,一旦倒塌,威力又怎是寻常的土屋可比?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被压的伤员先后抬了出来。
洪云定上前仔细瞧了瞧他们的伤势:但见一人断了左腿、一人折了胳膊、一人脑袋开瓢,血流如注,已然晕死过去,其余三人也都被砸的鼻青眼肿,疼得都只有呻吟的份儿了。
“妈的,让那姓范的骑马跑了。本想骑骡追赶,但那些脚力早被贼人喂了毒药,尽数死在了马棚里头。”柳如松此时也赶了回来,但他的话却让洪云定心中又是一寒。
“这铺子总共只有三个杂役,他们现下都……”洪云定还待要问,却见柳如松摆手道:“都找过了,全没影儿了。”
“奶奶的,不是说这里是最稳妥的所在,怎会如此……”梁飞虎怒不可遏的在原地转着圈子,像极了一头受困的野兽,正在绝望的挣扎;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向洪云定问道:“唉,我说洪大人,你怎知这房子有鬼?”
“前些日子,由于得罪了长青匪帮,我曾于佛塔遭袭,各位可曾记得?”洪云定本欲把话说得尽量淡然,但一想到当时的情景,说话的声音还是不自觉的高了三分。
“记得,洪大人曾和我们说过,那日有人朝塔底射了一箭,那木塔便如散了架似的倒了下来。还险些将你砸死。”一旁的归南天似也对洪云定的话记忆犹新。
“不错,在我上塔之前,我曾见过塔下的某处,有个奇怪的红色笑脸。当时我是急怒攻心,并没有太过在意,事后也不曾再将那个图案想起;直到今夜柳捕头与我说起此处的厢房墙外也有类似的图案,我才在半夜里回想起这个红色的笑脸或许与房屋的坍塌有关……”洪云定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众人,见大伙儿都有狐疑之色,便也不再多说。
“照洪老弟的意思,但凡有那笑脸标记的房子,便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危房?”柳如松第一个反应过来。
“多半便是如此。”洪云定迟疑了一会,断然道:“或许……或许那个红色标记还是某个启动机关的按钮,只需触动,便能弄塌了房子。”
“既然现下咱们大致知晓了敌人的诡计,我等接下来又当如何应付呢?”归南天问道。他一贯喜欢倚老卖老,见洪云定出师不利,说话的语气也有些轻慢起来。
“贼子们虽在咱的厢房之中做了手脚,但他们自己住的屋子现下定然空着,反而不会设下机关。咱先将伤员抬到那里暂且住下,派六个士卒看守照顾,其余人等则将这里再仔细勘察一番,看看是否还能发现些什么线索。”洪云定叉手而立,很快便有了主意。
众人见上官神色自若,惊慌的心情也终于平复了下来,便照着洪云定的意思一一办了。洪云定和柳如松负责查看那范管事住的草房,其余人等也都在四周仔细勘察……。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众人都一无所获,只有洪云定那边传来一声口哨;众人连忙朝草房跑去,却见房里空无一人。大伙儿打亮了火折走进去一看,原来这房子的地底下还有一条密道。沿着密道走入,便是一个地窖,却见洪云定和柳如松二人正站在三具尸体的面前探勘着什么。
“这……这是……”归南天见那三具死尸都只穿了贴身内衫,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血迹,一时倒也看不出是如何死的,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被勒死不足一日,是死后被人扒了外套的。”梁飞虎上前翻动了一下尸体,用火折子又朝死人的脖颈处照了照,便立时有了答案:“看他们这内衫的质地,应该就是那些守在此处的铺舍差役。”
“那帮贼人在杀人之前,已用酷刑逼这些伙计交代了接头暗语。”洪云定脱去了一个死者的袜子,但见那只脚掌已然扭曲变形,显是遭到过严刑逼供。由于太过惨烈,看得大伙儿都不由轻呼了一声。
“得到了暗语之后,贼人扒了他们的衣服换上,并杀人灭口,然后假扮差役等着咱们,随即又派人在厢房动了手脚。”柳如松冷然道:“看来这些贼子人数不少,要不然绝没本事在短短半天之内,便把厢房弄成如此可怕的陷阱。”
“现下咱们带来的脚力都被贼人给毒死了,总共就二十个人的队伍,一晚上便伤了六个,这次厂公交代的差事可不好办呐。”归南天踌躇道。
“哼,敌人不过是一群无胆鼠辈,只会用暗算害人。”洪云定此时有了主意,只见他朗声说道:“现下看来,敌人早已发现了咱们的行踪,虽然他们人数不少,但并不敢明着与咱较量。看来原先那个化整为零的法子已然无用,否则难免被各个击破。我等先让三名士卒将伤员带到就近的城镇医治,其他人等还是跟我一同前行。只要咱们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我倒要看看,那些宵小还有什么鬼魅伎俩。”
“哎,咱们既然答应了厂公要把这事儿办好,总不能半途而废,灰溜溜的回去让人耻笑,依我看也只能如此了。”归南天嘬着牙花子,一脸的不忿。但他的话还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好,既然如此,大伙儿便在那几个草房小歇一会儿。我再去那两间倒塌的厢房看看。”洪云定见众人没有异议,便放下心来。他知道此番东厂内部定然有人出卖了消息。此等机密要事自是要与厂公联系,他要去找些笔墨纸砚,向厂公禀明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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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急递铺的上空忽然冲出一只信鸽,只见它扑腾着翅膀,在天上盘旋了几次,便向东边日出的方向奋力飞去……。
看着那飞鸽的身影越行越远,洪云定的内心却倏然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