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片刻,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也被人从地底刨了出来。

司徒远赶紧上前查看,立时认出了此人便是飞云子无疑。

“啊哈,看来咱这位恩师竟还活着!”大哥司徒腾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带着三分的意外,七分的失望。他见飞云子身上虽有多处伤口,但胸膛起伏平稳;凭着多年的经验,自然知道这位命大无比的“恩师”算是死里逃生了。

“嘿嘿,还真活着。啧啧,不过如此一来,却让兄弟我有些为难啊。”李济双手抱胸,一副踌躇之色:“老先生是与鞑靼人沆瀣一气的反贼;若是将其放走,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嘿嘿,但他又是二位的恩师,与我也算熟识;若是真对其公事公办,你我三人的脸上也没甚光彩;反而会落下一个六亲不认的骂名。”

“此番家师受伤甚重;就算伤愈,也断无当年之勇。还请益成你成全兄弟。”司徒远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狼狈不堪的师父;只能抱拳向李济恳求道:“家师今后由我一人奉养,保管不出一丝差错。”

“唉,也只好如此喽。”李济故作为难的踱了几步,这才说道:“不过老先生受伤甚重,还需在此地好好调养一番才是……”

司徒远还待说些什么,忽觉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不远处,一头一丈高的怪物正手拿两把铁杵,朝自己这边杀将过来!

“不好!这不是那个鞑靼巨怪吗?这厮不是被幻铃和幻生杀死了吗?怎么又活了过来?”司徒远大惊失色,他虽不知这个怪物是毛里孩手里的第一猛将卜克顿,但早上其横扫一切的威势已然让所有人吓得两股战战。

“看来,幻铃也有打不死人的时候。”李济苦笑着从一旁的士卒手里夺过了一杆长枪。

“这畜生身披重甲,寻常刀枪很难伤他!唉,要是身边带着那两把神劲弓就好了。”大哥司徒腾也是一脸的惊恐:“咱还是避其锋芒再说。”

“护法爷,救我!救我!”或许是那体型庞大的卜克顿太过吸引眼球,直到听见一声孩童的惊叫,众人才注意到怪物的前头还有一个拼命奔逃的一阵风!这小子虽动若脱兔,怎奈年纪尚小,哪比得上身后的怪物身高腿长,眼看便要被其撵上!

“跑不得!咱们一走,一阵风他便断无生机!”司徒远用脚挑起地上散落的一杆长矛,第一个向着怪物迎面扑去。

司徒远自然知道此刻全力扑向的或许便是死亡。

它狰狞黑暗,带有暴戾而又忧郁的气质。

使得即便决死一拼的司徒远也感觉面对它时的浑身乏力和软弱无助。

这并非是因为司徒远贪生怕死,而是因为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曾亲眼目睹过这头怪物摧枯拉朽般的破阵本领和杀戮手段。他看到过一个个英勇的守军在其铁杵之下,三魂七魄被迫消散的惨烈情景。甚至现在,它仍鲜血淋漓的历历在目……。

“阿弟切勿莽撞!”身后响起兄长那焦急的呼唤。

“哎呦呦!鸡蛋可不能与石头碰啊!唉,我说你们这些贱卒还傻站着作甚?都给本官上啊!快把那头怪物挡住!”李济那惊慌失措的呼喊反而让手下官兵吓得顿做鸟兽散去。

“老爷老爷!指儿来咧!指儿来咧!等等俺!您等等俺……”

指儿稚嫩的呼喊犹在司徒远的脑海回**……

但巨怪那越来越近的身形,遮蔽了原本明亮的月光!

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想要吞噬所有敢于挑战的对手!

司徒远已然记不得手中的长枪何时被怪物打飞……

司徒远也想不起自己的绿刀划开了怪物的哪处皮肉。随即却为何又消失无踪……

他只知道,一阵风就地一滚,躲开了怪物的追击。

他仅明白,自己亲手救了一个孩子……

随后……

司徒远似觉被人一脚踢上了半空。

飘飘****,使不上劲。

左坠不能着地,右沉无法存身!

便如同旋风吹树叶,暴雨落残花……

迷糊中,他只见大哥的长枪抵住了怪物的胸口,但枪杆压根儿无法穿透对方的重甲……。

“你敢伤俺老爷!”

一阵尖叫过后

指儿已跃到了怪物的头上!

她不管不顾的一把扯掉怪物的头盔,伸出一根食指,奋力朝着那颗满脸流脓的大脑袋狠命插去。

紧接着,

一声不似人音的狂吼响彻大地。

巨怪那乱蹬的双脚,激起了漫天灰沙!

指儿被丢出老远,一动不动……

怪物的脸上也似留下了一行鲜血……

一颗黑白相间的眼球合着血水掉落在了司徒远的脸上……

“去死!去死!你们统统得死!”

怪物脸上的血洞中泛着夺命的寒光,他那重达百斤的铁杵再次挥动起凛冽的阴风……。

司徒远何曾遇见过如此厉害的敌手?狼狈的躲过了对方的雷霆一击,正欲转身奔逃;忽见怪物的腰间倏然掉落了一颗熟悉的人头——善因那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容此刻竟是如此的惊恐与狰狞!连带着她那被怪物强行拉出的一段脊椎,当真是惨不忍睹,酷烈之极!

“不好!那个怪物原本就假死在了台楼附近;说不得醒来之后,第一个袭击的便是那里的老弱妇孺……”司徒远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倏然又神智清明了起来:“善因负责看管台楼,是故便挺身而出,遭了毒手……”

砰地一声,司徒远再次躲过了对方的致命一击!

“唉,师太您英灵不远,且看我替您报仇!”司徒远暴戾性子一起,心下的恐惧顿作了无限的杀意。

面对再次袭来的铁杵,司徒远抢入中宫,迎面便朝对方的怪脸戳去!

巨怪的独眼被司徒远的手指戳中,惨叫一声,却也不忘用硕大的身躯将司徒远压在了地上!

司徒远只觉一阵窒息,五脏六腑都在移位,刹那间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依稀间,他似乎看到了被巨怪一拳打飞的大哥……

恍惚中,但见绿光在李济的手里闪了一闪……

一股腥臭的血水喷了他满头满脸。

一个清秀的脸孔正用那标志性的奸笑证明了大局的扭转……。

“益……益成,是你吗?”司徒远的视线变得模糊。只觉得走近之人塞给他一把短刀。

“岳峙啊,为了将你们救出苦海,为了这满城无辜的性命,我这回可是活不成啦。”李济的声音哀而不伤,格外真诚:“从今往后,兄弟的那些琐事可都得劳烦你喽……”

“益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出言外之意的司徒远努力揉了揉眼睛。但见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的一盏明灯之下,李济正在向他微笑着挥手道别。

随即,李济的双眼滑落下两道血痕,鼻孔也开始滴下血来……。当他七孔尽皆冒出鲜血之时;一切却又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