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
“好险……”看着被自己及时想起,又及时丢下鹊台的火铳和满满的一桶火药。飞云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火药桶在落地之时不出意外的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身旁的众人都看得分明,这压根就是敌人留下的陷阱!
“还有哪些东西是从这屋子里拿的?”何中欢一边质问着在场的众人,一边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崔乐行。
“哎呦!”崔乐行此刻已成惊弓之鸟,见对方的目光中有惊异之色,若不是也曾久经战阵,差一点便要哆嗦起来。他以为何中欢这是在示意他那五壶箭羽也有可疑,连忙向众人解释道:“各位放心,方才我已然查看个仔细,都是一些普通的箭支。箭壶轻薄之极,压根就没有夹层,更别说在里头夹杂火药了。”
“不是说你那五壶箭羽。”飞云子此时也是一脸的凝重:“我是说你的额头上怎么肿了起来?”
“唉,对啊,我说崔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借着头上的那轮明月,一旁的季文杰也开始警觉起来。
“什么?哎呦不好!”崔乐行用手一摸额头,果然发现炸伤的创口之上肿起老大一块。旁人不说还好,眼下用手稍稍触及,便疼痛欲裂,难以自制,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哎呦,好疼……”
“哎呦,我……我也是……”
忽然间,那两个方才被弹片击伤的士卒也先后抚着肿胀的伤口叫唤连连。
“不好了,师父!”季文杰看得心惊胆裂
“看来那支爆炸的铁笛还涂有毒药!”眼见此情此景,此刻的飞云子也是一脸的阴晴难定,他心里清楚,眼下是前有强敌,后无援兵。虽然鞑靼人早晚会攻破这座城池,但在他们破城之前,自己这些人的性命却已然落在了敌人的手中。
“喂,我说先生,现下大局已定,敌人的援兵也已败退,该是您了断尘缘的时候了?那些人若愿投降,不妨一并带来;要是依然冥顽不灵,也不妨一并除了!”
正当众人在鹊台上无计可施之际。对面却传来了狼司徒的嗓音。
“了断尘缘?”崔乐行此时疼得龇牙咧嘴,但听狼司徒如此说话,心下起疑,不由警惕的望向了飞云子:“对面那人是啥意思?他……他这在对谁喊话?”
“妈的!还能向谁喊话?谁他妈想出今夜偷袭的馊主意,谁他妈就最是可疑!”说话间,何中欢也觉自己的伤口越来越疼。此刻,对敌人的恐惧、对失败的愤懑、对身体的剧痛、对前途的沮丧……,这种种让人发狂的情绪似排山倒海般涌上了心头!现下对他而言,理则已然不再重要!找到一个宣泄不满的对象是其唯一还能活下去的理由!于是,何中欢一边拔刀一边豁然站起:“你们崆峒武人皆是一丘之貉,谁知道你们师徒是不是敌人的内鬼!”
何中欢话音刚落,身旁两名同样中毒的小兵不及细想,也齐刷刷亮出刀子,向飞云子身边的季文杰靠了过来!
“唉,我说哥几个可别中了敌人的离间之计!”一旁的季文杰一看形势不对,立马挡在了师父面前。手上却没有任何兵刃。似是要来调解,却又像在撇清干系:“咱们师徒若想暗算各位,何苦等到此时?再说了,我那师弟李俊杰方才不是也被炸死了吗……”
“文杰,你让开,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飞云子眼见苗头不对,心中后悔没能先下手为强,除了眼前的这些祸患;如今这几个身怀绝技的敌人已有防备,再欲动手必定讨不到好去,也只能暂且用话稳住他们。飞云子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推开拦在身前的季文杰。也就在这时,只觉这个大弟子忽然顺势闪到了自己的身后,还没等飞云子作出应对,一把匕首已然从其后背甲胄间的接缝处狠狠插入!
飞云子剧痛之下不由大惊,反手一击重手法正中对方面门!
季文杰一招得手的同时,脸上也挨了重击,鲜血合着三颗碎裂的门牙喷薄而出!身子也似断线的风筝,飞出了鹊台……。
何中欢以及两名士卒眼见季文杰忽施辣手,重伤了飞云子;心下欢喜之余,立马上前围攻。
但见三柄钢刀在飞云子的面前一晃,两把莹白似雪的铁钩也豁然从飞云子的手里闪了出来!
飞云子的双钩长约四尺三寸,远比何中欢三人的单手刀要长处不少!
双钩挥动之际,舞出的劲风更是大得惊人。
生死俄顷间,不但逼退了何中欢,而且还将那两个小卒的单刀钩飞。随即一送一收,两人的脖颈便鲜血狂涌!
何中欢眼见身边的两个帮手已然倒下,身后的崔乐行并无上前相助的样子;只能把心一横,用脚勾起地上的一块手盾,便再次挥刀冲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埋怨身后的巨人:“这老贼武艺高强,还不上来帮忙!”但他话音未落,飞云子的右手钩已然勾下了何中欢的手盾,左手钩疾风般倏然刺到,一下子便将其戳翻在地。要不是有盔甲挡着,何中欢险些个便要丢了性命!
“嘿嘿,你以为你学了五钱银便能叫板老夫?”飞云子忍着背上的剧痛,还要上前再补上一钩,忽觉胸口一痛,一支羽箭已然扎入了右胸足有一寸来深!他甚至不用抬头观瞧,也知道现下鹊台之上也只剩崔乐行才有如此的能耐!也只有这个巨人的大黄弓方有能将其护心镜射穿的力道!
“咳咳咳!差点忘了还有你这个外邦鸟人!”飞云子强吸一口真气,但觉吸入肺叶的除了疼痛便只有血水,忍不住便又咳嗽起来:“咳咳咳,来来来,你……”他要挥动双钩上前厮杀,却见崔乐行连珠箭发,终于还是将之射倒在地。
“射得好!崔将军的箭法果真又准又狠!好好……”何中欢原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须臾间却见巨人放倒了强敌。虽已爬不起来,嘴里还在兀自叫好。只不过他的“好”字尚未说完,便又不得不戛然而止。只因巨人那支狠戾的箭头早已调转了方位,直指自己的面门!
“什么意思?”何中欢惊愕的看着崔乐行。
“如今大势已去,还是果断投降最是要紧!”崔乐行一边苦笑,一边将弓弦全力拉满:“只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借几位的人头用上一用。”
“呵呵,笑话。你以为投降了便能活命?你以为敌人还会放过你吗?”何中欢努力提起自己那挂血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不屑的讥笑:“就算敌人看中你的武勇,将你留下,又能如何?再过几日,这座城池便会被鞑靼人攻占。到时候你这三姓家奴难不成还要继续临阵倒戈?”
“老子原想做纵横西域的班超,想不到几经辗转,却做了乱国的黄巢。嘿嘿,现如今我是进也进不得,退又退不了。与其立马被敌人围杀,还不如暂且从权,投降了他们。将来如何却也顾不了许多!”崔乐行眼中闪烁着迷惘和不甘。
“那你就不该放倒了飞云子!你应当求他带你一同投降才是!”何中欢冷笑。
“我可信不过这个喜欢改换门庭的老贼。”崔乐行将无耻写在脸上的时候还真有一番别样的狰狞:“再说了,他也未必便与敌人暗通款曲。眼下我要前去投降,就说飞云子是被你何中欢杀的,便可脱清干系。”
“呵呵呵!”何中欢知道已然无幸,索性平躺在地,仰天长笑:“想想方才我等的行径当真可笑至极!敌人一句破绽百出的鬼话,便将你我这些高手挑拨的自相残杀。看来这是天意使然,怪不得旁人。”
“唉,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崔乐行叹了口气道:“我也念你昔日的救命之恩。这样吧,我给你个好死!你将胸前的盔甲卸下,我用劲矢给你来个一箭穿心,或许会爽利一些……”
“你拿你腰间的连枷过来往我头上一砸,岂不更为爽利?”何中欢斜眼看着巨人。
“得了吧,你身披两层重甲,受伤可没有那么厉害。我没把握一箭射死你,但你既然已被我瞄准,却也只有一成的胜算。”崔乐行眼中闪出狠戾之色:“是老老实实的被我一箭射死,还是跳起来负隅顽抗,随你挑!”
正当两人说话之时,负责屋中守御的两名士卒也先后跑上了鹊台。他们都是崔乐行的弓手,自然站在巨人的一边,拔出了腰刀。
“嘿嘿,现下我又多了两个强援,你连一成的机会也已错过。”崔乐行不等何中欢再做反应,正要松开了弓弦,让狼牙箭直奔对方的面门而去。忽听得鹊台下一声凄厉的呼喊,这让其不禁回头张望。
“对……对面的朋友莫……莫要放铳!我投降!我投降……”
喊声时断时续,像极了病痨鬼死前的哀嚎。
“妈的,还是晚了一步!竟让那个弑师的忤逆之徒抢了个先!”崔乐行听出这是季文杰的声音,本已发虚的心灵此刻更是进退失据。
“哈哈,看来老兄是吃屎也赶不上热的。还不快快将我杀了,好去领功请赏?”何中欢一见巨人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原本平躺的身子如弹簧般直窜而起!
许是崔乐行中毒太深或是心思恍惚,眼见何中欢径直扑上,这才知道松开弓弦,只可惜终究慢了一慢!
利箭从何中欢的脖颈呼啸而过,而对方的食中二指却已点在了他的头上!
“哎呦!”崔乐行踉跄倒地,当他再次抬起那头痛欲裂的脑袋之时,却见身后的两名弓手已然倒在了何中欢的两指之下!巨人似乎还想爬起再战。忽见一柄钢刀抵住了他的咽喉。
“别动!”何中欢看上去并没有杀他的意思:“看看季文杰那厮能否活命再说。”
“什么?”巨人一怔,随着对方的刀刃缓缓站起;朝敌人鹊台望去——但见季文杰一边手舞足蹈的喊着投降的话语,一边又将杀死飞云子的罪名都推在了何中欢和崔乐行的身上。
“妈的,这厮一会儿暗算飞云子,一会儿又去投降敌人,这……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崔乐行只觉现在脑仁都疼。
“不为什么。方才这小子突然出手暗算他的师父,那是因为他和咱们一样怀疑飞云子早与敌人有所勾结。愤恨之下这才贸然偷袭。现下重伤之余,眼见飞云子已奄奄一息,这才想起保命要紧;又将罪责推在你我的头上,自己却向敌人投降去也!”何中欢对这种宵小的心思倒是门清。
“妈的!你们汉人的鬼心眼怎么如此之多?”崔乐行听得咋舌不已。
“只可惜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看季文杰这次是病急乱投医。终究要自食其果……”何中欢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兵刃。顺手还将地上的弓箭挑给了巨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崔乐行又是一怔。
“那位司徒公子是何等样人?狠戾果决远在飞云子之上。又如何会收留咱们这两个降将?你我若是现下投降,非但会自取其辱,而且也定然难保性命。无论如何,咱俩都不能再降了。大丈夫死则死耳。绝不能跪着让人宰割!”何中欢话音未落,两人忽听得对面一阵火铳的轰鸣,以及季文杰的一声恰似犬吠的惨号!崔乐行不看也知,何中欢说得着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