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目光凝重,但手上的功夫却远比那些陌刀武士更为犀利歹毒……。

眼下,白奇的手中端着一杆二丈四尺的沙家杆子(竹枪的一种);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面对白铮手里那不到一丈的铁枪,他要以长欺短!

而那一旁的白圭自忖不是大哥的对手;为保万全,左手提了一块能够藏住半个身子的盾牌,右手却拿着一张精致的手弩,挡在二哥白奇的身前为其掩护。

“哈哈!好兄弟,真是我的好兄弟!”白铮眼见白奇、白圭前来搏杀,立时便红了眼睛:“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这就陪我共赴黄泉吧!”话音未了,手上这杆已被鲜血染成赤红的铁枪蓦地里翻转出一个枪花,便朝白奇的竹枪贴了过去!

峨眉枪法讲究见肉分枪,白铮的铁枪比对方竹枪要短,但好在质地过硬,分量十足,只需利用枪身的横力震开白奇的长枪,便能见缝插针,将枪头扎入对方的怀里!

“二哥小心!”白氏兄弟相处几十年,自然对对方的武功家数了然于胸。白圭一见白铮要施展单杀手的搏命杀招,一边用盾牌去挡对方的铁枪,一边腾出右手便朝白铮的身上射出一箭。

不料白铮方才的那招串枪不过是一手虚招。

只等白圭抬起盾牌去挡他的中路枪扎,便迅捷无伦的把枪头往下一压,变作了夜叉探海,直取白圭的右脚脚面。

弹指间,白铮和白圭各自闷哼一声。

一支弩箭直插入白铮小腹三寸有余!

与此同时,白圭的右脚脚背也被对方的铁枪朔个稀烂!

白奇见枪法如神的大哥已然受伤,本有的三分胆怯也终于抛到了九霄云外!但见他双足向前发力划出一步,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刹那间人枪合一,便是一击突刺!

却不想这白铮似已料到他必有此举,手中铁枪枪头迅疾抬起转圆。

飞转的枪身能使手前三尺内的上下左右都有防护;如同圆牌护体,将白奇的杆子轻易**了开去!随即抢入中宫,欺近对方,一个单杀手使出直接刺穿了白奇的右胸!

“有道是硬枪妙在进,进则杀。软枪妙在退,退则活。你这野种不知枪法的进退之妙,却要与我比拼。嘿嘿,当真是不知死活!”白铮一击得手,向后滑开一丈,这才止步。眼见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二弟”胸口穿洞,鲜血狂涌;嘴里虽满是怨毒,心下不免戚戚。

但见白奇“啊啊”的叫了两声,便仰天而倒;与此同时,在他身前掩护的白圭也颓然倒在了地上!

白铮定睛一看,只见白圭的背后竟然多出一支羽箭!

“看你们骨肉相残实在没甚趣味。这样吧,也该让老子来会会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爷喽。”不知何时,一个健硕如狼,威猛如虎的身影,蓦地里出现在了白铮的身前!

白铮抬眼一看,正是手持一张硬弓的蒙放!

原来蒙放一直在外与城上的守军互射箭羽,蓦地里想起还有大仇未报;这才留着那最后一支羽箭,偷偷潜入了门洞之中。眼看着白圭已然落单,也不管对方现下是否还能牵制白铮,自顾自射出一箭,定要将白圭置于死地。

“血影狂煞!好,来得好!有你这条疯狗来替老爷陪葬,老爷到了下面却也多个玩伴!”白铮顾不得拔出腹内的利箭,铁枪一抖,便做中平的枪式。

此刻门洞外敌人的第二梯队正在奋力爬墙攻城,而负责砸开城门的冲车也没能及时到位。

一时间,在这空旷黑暗的门洞之内,只留下身受重伤的白铮和蒙放这头誓要复仇的狂魔。

“想不到你这个衣冠禽兽也是个武学行家。”蒙放丢下硬弓和早已空空如也的箭壶,双手朝身后一探;一柄青锋钢剑和一把鬼头大刀分别交在了他的左右手上:“来来来,看看是你的铁枪厉害,还是老子的刀剑犀利!”

“长枪对刀剑永远抢着先!嘿嘿,就凭你这茶马贩子的江湖伎俩如何是军中枪法的对手?”白铮狠戾一笑。

“少拿鬼话诓我!军中枪法除了沙家的长竹杆子就是杨家枪法。套路一格一刺也只有几种变化,练习三月便能上阵打仗,却必须依仗同伴的护卫才能将功夫发挥到极致。而你这枪法出自峨眉,是正宗的江湖套路。没有一二十年的苦功压根练不到如此境地。不过这类功夫虽然难练,但一经练成便能无往不利!”蒙放并不上前,只是在白铮的面前左右游走:“据我所知,要练这种枪法,必须做到每日扎发木枪五百次方能保持功力。你这老小子用的是几十斤重的铁枪,最多也只有扎出百枪的体力。是故这一上午,老子就在不停的看着你连番发扎的数量。到了此时,恐怕早已过了一百大关。”

“我的铁枪向来例无虚发,今日我一共扎出八十八枪,杀死杀伤七十八人。”白铮强自握紧那已然有些颤抖的枪杆,纠正道:“不是我扎空了十枪,只不过是在某些家伙身上多扎了几下而已。”

“是,你共扎出八十几枪。但虚刺之数远比扎发伤人的次数要多出几倍。是故现下的你已到了强弩之末。”蒙放开始缓缓进步。

“嘿嘿,是啊是啊,你说得没错。老子快打不动了,你还不过来取我性命?”白铮忽然怪笑起来。

“唉,不对。”蒙放刚上前两步却又退回了原地:“你小腹中了一箭……,嗯,有着铁甲保护一时倒也不会倒下。”

“是啊是啊,老子已然重伤,你为何还要后退?”白铮额头已然流下了冷汗。

“嘿嘿,血流的不多,应该还没伤及肠子。不过离肚破肠流也就在一线之间……”蒙放冷冽的笑着,就是不愿近前。

“呵呵呵,咳咳,呵呵呵!”忽然,原本已然倒地不动的白奇倏然笑了起来。笑声虽不时被咳嗽打断,却也颇为瘆人。

“啊哈,原来你那宝贝二弟还没死透!”蒙放眉毛一挑,迅疾又朝后头退了两步。

“我说蒙放,你还犹豫什么?还不快些结果了白铮这厮?”白奇虽然伤得无法动惮,嘴里的话语却越加清晰起来。

“我可不能学你这样贸贸然上去送死。”蒙放心中虽在暗骂,嘴里却不发一言,双眼只是牢牢的盯紧着白铮的枪头。

“是了,是了,你这匹夫是要等白铮伤重不治或是贸然攻上,这才出手打杀……”白奇冷笑一声:“可惜白铮这厮最是狡猾,与人动手从不浮躁。要想胜他却又谈何容易?喂,我说小子,要不要老子帮忙啊?”

“切,你这狗贼本就与这白铮是一丘之貉。现下却说想要帮我?”蒙放自是不敢相信:“你倒说说看,就凭你现下的这副惨样儿如何相帮?”

“知……知道我与白铮为何翻脸成仇吗?”白奇吐了一口鲜血,终于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何?”蒙放见白铮的脸孔忽然扭曲了一下,顿觉有门。

“呵呵呵……因为我把他唯一的儿子给杀了!咳咳咳……”白奇几乎要把心肝脾肺都要咳了出来。

“哦?还有这事儿?”蒙放眼睛一亮,他发现白铮的铁枪抖动得更凶,连忙追问:“却不知如何宰法?是用刀子呢?还是用锤子?”

“我……我先打断了那小子的左腿……”白奇仰望洞顶,眼神空洞。只有他自己清楚,眼前已然是漆黑一片。听说这是人濒死前的征兆,不料自己这么快就体验了一把:“后来……后来我又割了那厮的耳朵……”

“白奇!你这畜生!”白铮发怒得如同一头狮子。肚腹上的创口也霎时间迸射出更多的鲜血。

“我不但将其乱刀分尸,还把他……”白奇话音未落,一杆铁枪终于扎穿了他的咽喉!由于用力过猛,径直穿过脑仁从天庭盖上穿了出来!

“杀得好!”蒙放怎能错过此等的良机!右手刀架住白铮那尚未拔出的枪杆,左手剑毒蛇吐信般一闪一收;白铮的一只左眼珠子已然挑在了他的剑尖之上!

“哎呀!”

白铮遭了重创,不由拖枪往后急退。

蒙放哪里肯依,抢上正欲再刺一剑!

就在这时,不觉脚下似是挂上了一个铁陀,分毫移动不开。

“岂有此理!”蒙放低头一看,只见原被射倒的白圭不知何时竟醒转过来,还用双手将他的左脚牢牢箍住;嘴里朝着白铮的方向呼喊个不停:“大哥,大哥,我不成了!我不成了!咱们白家不能就这么完蛋!小弟错了,小弟要走了!大哥……快快……快把这厮一枪刺死,快……快!”

“三弟!”白铮眼珠被废,本已疼痛欲死;但听得白圭撕心裂肺般这么一喊,顿时又恢复了三分勇力。

“好好好!三弟你知错就好,大哥原谅你!大哥这就替你报仇!”

喷薄而出的血水和悲伤至极的泪水瞬间流满了白铮那早已人鬼不分的脸孔!痛彻心扉的伤痛和心里无比的愧疚使得他再次抖擞精神,利用手中铁枪的吞吐变化,身似轻云随风,臂如活蛇凫水,直刺蒙放的面门!

“嘿嘿,现下言归于好还有何用?”蒙放脚下受制,进退不得;干脆豁出性命,将手中的一刀一剑架成十字形状,只等白铮的铁枪刺到,便一遮一架,滑竿而入!

但听嗤嗤两声裂帛之音过后,蒙放的利剑刺穿了白铮的咽喉!而那白铮的铁枪也已扎透了蒙放的肩头……。

“大哥……大……大哥,你……你可曾杀了那厮?”

须臾。

昏暗的门洞子里头忽然传出白圭那濒死的呼喊。

失血过度的他此刻也已没有了五感。

“哈哈……哈哈哈……,你……你大哥已然不在喽……”

蓦地里,血影狂煞的狞笑充满了整个门洞。

“下一个终于该轮到你这个苦主喽……”

蒙放话音未落,便听得白圭一声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