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入城门之内,只见守城的士卒正在抢修着各类工事。本已满是沙土和尸体的沟壑再次被人清理一空。

壕沟后头那一面面护门墙、羊马墙,以及鹊台上的木栅栏也都正在加固和整修……。

由于城墙已破,为了加强堡内的城防,守城者们又在城池之内层层叠叠的增加了好几道防线。现下要入内城,众人非得绕着一道道栅栏门,做“之”字形路线方能前进。虽然内城与外城之间不过二十丈左右,却让大伙儿足足绕行了半柱香的光景,这才进入内城之中。

等到了内城,众人又在七拐八拐的街道上绕行许久,总算来到城中心的一排房子面前。

司徒远让狼司徒的手下士卒住在这些空房子里头,又安排自己的亲信佟铁胆他们将伤病员带到一旁的医馆包扎伤口。随即便又领着余下头目来到一个粮仓模样的大屋面前。

司徒远叫开了大门,引众人入内;大伙儿这才发现粮仓之内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硕大的棚盖下是一个深坑,犹如平地挖掘出的一个精致的院落。

众人从地面上的一条通道走入地下,但见这个院落的四壁横着开挖了几口窑洞,犹如四合院的东西南北四个厢房。并伴有客厅、卧房以及厨房;即便是茅厕、耳房等也一应俱全。

洪云定看得新鲜,不由到处打量;觉得这个地下院落大约三丈来宽四丈来长,深达三丈四尺左右。院落当中有四个大水缸,也让这里住户的日常起居更为方便。

“哈哈,这一看便是房缺他们的手艺。”大院中此刻挂满了灯笼,照的此间如同白昼,李济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里的布置,显得很是满意。

这时,忽见正房屋门大开,指儿径自欢天喜地的冲了出来。一见李济便跪下磕头。

“见过主子……哦不,是……是李老爷。”指儿高兴地有些忘乎所以。

“嗯,你这丫头着实干的不错!竟能不离不弃的跟着主人来到此地,当真忠心可嘉。”李济一见指儿,似也颇感欣慰,只不过说话间,偷偷朝指儿眨了一下眼睛;指儿会意,只是说些李老爷吉祥之类的废话,便又跟在了司徒远的身边。

“哈哈,指儿确实忠诚可靠。这一路若不是有她鼎力相助,你我兄弟恐怕也无缘相会。”司徒远一旁笑了笑。随后先将哈烈王子贝孙忽以及满将军和冯公公安排在南厢房住下,门外则让二十名武士守卫。

然后又安排手下将受伤的柳如松、尉迟凌、王宝、杨易和陆伯雷等人安排在了西厢房内,并让几个医士前来替他们疗伤,由施敬德陪着看护。至于李济的手下则安排在东厢房内歇息。

巧音自打见到李济,便不再搭理狼司徒,硬是撑起了病体,在幻铃和幻衣的搀扶下一路入城,眼下也进了东厢房内。狼司徒一旁看了,心下虽是不悦,却忍不住那怜香惜玉之心,暗中拜托司徒远替巧音找来这里最好的大夫医治。似也没了往日的暴戾脾气。

等众人将人马安排停当。司徒远带着狼司徒、李济和洪云定走入了正房。

在这里指儿和龙行已然准备了一些茶点,好让他们互道寒温。

随着龙行和指儿从外面将房门掩上。四人便开始各自简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离奇遭遇。

司徒远将自己如何被飞云子骗上天凉山;如何被白氏兄弟抓到许家堡;如何攻下城池、打退官军的数月围剿等事一一说了。

而狼司徒则将自己如何为了调查黄公子失踪一事,误打误撞救了施敬德他们;如何冒充马如风带着手下弟兄来到天凉山;如何借着投靠白氏兄弟的机会,想要收集他们谋反的证据;如何和巧音接上头,得知了兄弟的被抓,并暗中与李济互通款曲;如何得知白氏兄弟面和心不合的隐秘;如何伺机骗取了兵权,带着兵马来到许家堡;又是如何被飞云子诓去解救哈烈王子,险些便被鞑靼人杀个全军覆没之事说了个大概。

李济则叙述的更是简洁;但也将有关门僧的事情和盘托出,与先前对洪云定和柳如松讲得别无二致。也给洪云定的跟随做好了托词。只是说此番行动是锦衣卫和东厂的首次配合。因此才让身为东厂档头的洪云定前来协助。倒也替对方面上免去了不少尴尬。

洪云定本就对眼前的三人素无好感。此番若不是万不得已,无论如何也不愿在这三人手下做事。无奈何现下是虎落平阳,只能也装模作样的跟着李济的话头应付了几句。

四人皆知现下事态危急,方才各自说完近况,便将话头引向了眼前的乱局。

“听大哥先前所言,朝廷在许家堡的种种图谋恰如为渊驱鱼,正中了鞑靼人的下怀。是故,这才借机进犯中原。”司徒远不无担心道:“却不知会不会觊觎我许家堡呢?”

“现下许家堡便是鞑靼人进击嘉峪关的一块跳板,若是此城不堪一击,敌人自会一举拿下。”狼司徒苦笑道:“再者说,现下那哈烈王子也在这里,鞑靼人又怎肯善罢甘休?”

“却不知这里的士卒是否还能一战?粮草军械也还充足?”洪云定显然更为关心眼前的时局。

“经过这几个月来的连番苦战。我守城将士已然伤亡过半。火药弹丸也已用去了十之六七。要是鞑靼人的汉军真如大哥说得那样厉害;只要他们全力攻击,且用兵得法,我军恐怕很难撑过七天。”司徒远瞥了洪云定一眼,也是一脸的无奈。

“七日?真有把握抵挡七日?兄台是如何算的?”李济招子一闪。

“这个……”司徒远又不经意的瞥了洪云定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吟片刻,这才淡淡说道:“这个说来话长,各位今后必能知晓。不过兄弟我愿拿人头担保,无论敌人有多少兵马,战力如何强盛,也休想在七日之内攻克城池。但七日之后,只要敌人攻击得当,便能将我的布置一一毁去。许家堡也就再无城防可守。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打算。若是敌人如同白氏兄弟那般自作聪明,胡乱攻城。或许再坚守半个来月也无不可。家父曾经说过,行军打仗,万事都要从坏处着想,是故只有坚守七日的底气。”

“各位莫要太过忧虑。”李济剑眉一挑,便有定夺:“依兄弟所见,鞑靼人此番大举来袭,虽说声势浩大,但结果却必是不佳。”

“何以见得?”在座的其余三人同声问道。

“据我所知,朝廷早在三月之前便开始从各地征调了精锐军队,加强嘉峪关的防务,并开始筹划接待哈烈使团。其中一支部队正好是黄总兵带领的辽东铁骑。按照兵部的调令,他们应该在五日前已然到达嘉峪关了。若是我估计的不错,此刻关内至少有四万明军正在集结。”李济悠然道:“若是鞑靼人马不停蹄全力进攻嘉峪关;必然会遇见这支兵马。辽东铁骑向来悍勇。听说其中以大哥**出来的天狼营最是厉害。我想就凭鞑子那些可怜的家当,即便让那五千重甲汉军尽数押上,野战争雄或许还有三分胜算,但论攻城略地,却压根没什么赢面。”

“听贤弟的意思,毛里孩这一回是要头撞南墙喽?”狼司徒嘴里虽这么说,心下却并不乐观。他深知黄总兵练兵虽颇有一套,应变之术却十分平庸。再加上辽东军里头还有姚千广那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心下难免忐忑。

“依我看,眼下的形势还不算太坏。鞑靼人总共也就三四万人马,大多还是想捡便宜的各个小部落。此番他们大举前来,自然不会只为了咱们这个小小的城堡。他们一定会让主力全力冲向嘉峪关,打那里的官兵一个措手不及。”李济倒也能分析的头头是道:“至于咱们这个许家堡嘛,他们为了能够抓到哈烈王子,多半也会留下几千骑兵将咱们团团围死。只等攻击嘉峪关的部队获胜之后再来强攻也为时未晚。”

“在此之前,鞑子必会试探城中的虚实。只要抵挡住他们的几次突袭,城池或许便能守住。”狼司徒对李济所言深以为然。对他而言唯一值得担心的便是鞑靼人会破关而入。若真是如此,逃回中原的道路便被彻底堵死。许家堡也将成为一处兵家眼里的死地:“看来现下咱们唯一的指望便是坚守城池,伺机而动。只等鞑靼人在嘉峪关吃瘪撤军。咱们就带着人马与官军汇合。”

“不错。如今也是无法可想,只有严守城池,你我四人才能保全性命,保全这来之不易的富贵。”李济笑道。

“哈哈,李大人真会说笑!”洪云定自诩好汉,最烦这李济拿荣华富贵逗人。眼见时局已然变得波诡云谲,这魔头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心下气恼,嘴里便也没法客气:“我等此番若能苟全性命,便已是阿弥陀佛,祖宗保佑。又何谈什么富贵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