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杀的老贼!说!你和你那徒儿到底有甚密谋?为何其余三门也有埋伏?”

当飞云子第二次醒来的时候,白铮已然气得七窍生烟。

不用问,飞云子也已猜到,自己那个关门弟子早已料到了意外的发生!即便自己这个师父早就给出了“答案”,即便那个送“答案”的人就是李济的亲信,但作为赛孟德司徒正的儿子,狼司徒的弟弟,司徒远也必然会留有致命的后手。

“咱们司徒家的人绝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上两跤!”蓦地里,飞云子的脑海中倏然浮现出当年司徒正对他说的豪言壮语。现下想来,却不知是替徒儿欣慰,还是在替自己感到惭愧。毕竟今日所遭的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却也怨不得旁人。

只是飞云子这种万事皆空的泰然心态也没维持多久,在那人厨子的铁拳之下,他便再一次“故国神游”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飞云子再次从疼痛和寒冷中惊醒。在他的面前忽然多出了许多张神态各异的脸孔:

有三个孽徒的惶恐!

有三名陌生汉子的豪笑!

更有白圭的一脸木然和那白奇的沮丧若死!

“完喽!”飞云子心中叫苦不迭。既然白奇也已落入了对方的手中;自己和他的图谋可算是彻底夭折!

白奇虽然造反,但终归是白铮的兄弟,说不得还有活命的机会。但他这个幕僚可就惨了,他与白家无亲无故;现下若被白铮拿去祭旗,却也没甚打紧!

哀莫大于心死,如今的飞云子自知必死无疑,也只好长叹一声,闭起了双眼。只留下那双灵敏的耳朵还在不甘的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白奇,你小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白铮的言语十分激动。

“哼,事已至此,老子无话可说!怪只怪我所托非人!竟让你们两个蠢物看穿了图谋!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白奇看来十分懊恼。

“大哥……大哥,我求求您了,您就看在小弟的面子上,放二哥一条生路吧!”白圭大哭的声音倒也着实恳切,让人听之动容。

“你……你还叫他二哥?他算什么东西?一个戏子的野种,如何配在这里与咱称兄道弟?”白铮的嗓门终于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变得异常暴躁。

“哈哈,原来你已知晓!呵呵呵,看来老子还是低估了你的能耐!”白奇见事情败露的如此透彻,也干脆大骂起来:“白铮你个老贼!往日里我和三弟对你唯命是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又是如何对待咱兄弟的?脏事破事都让咱们干了!立功,出风头的好事儿却是你一人包办!现如今赵王爷已然朝不保夕,还他妈痴心妄想着替他和朝廷鞠躬尽瘁呢!唉,我说你精明一世,如何要做那被人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韩信呢?你一个人作死还不打紧,还要带着咱们一同入彀!现在好了,许家堡始终没能拿下,自己家的家财到已经用了个底掉。别人千里为官只为财。你呢?你倒好!倒贴着银子做人家的鹰犬,还得替朝廷背黑锅。不是个自作聪明的蠢物又是什么?”

“我替朝廷扫除奸邪,那是为了精忠报国!君不见当今天下四方征战,国库空虚,社稷若不内除游民逆党,外取金帛粮饷,大明何时才能安定?”听声音,现下的白铮当真是愈加恼恨起来:“想不到你这狗贼,嘴里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君爱国,到头来竟敢联合鞑靼,想将我大明土地拱手让人!嘿嘿,当真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也罢也罢,既然人厨子现下还能站在你的身旁,显是这厮出卖了老子!好吧,这样也好!如此一来,你应知鞑靼的铁骑已然离你不远,你也应该知道此刻的马如风和那哈烈王子早已成了鞑靼人的瓮中之鳖!”白奇似还要做最后的抵抗:“现下,哈烈王子被擒,朝廷必会震怒!别说那个自身难保的赵王救不了你,即便是当今的天子也不会对你赦免!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算了,看在你我这些年来的点滴情分,老子倒也可既往不咎,给个万户侯让你当当。”

“白圭!你听清楚了吗?这厮说得还是人话吗?他不但要引领着异族践踏我大明河山,还要将罪责都加在你我的头上!如此狼心狗肺之徒,如何还能让其活着?”白铮怒极反笑,逐渐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勃勃杀机。

“糟糕糟糕,若是二哥所言属实,我等还真是无法可想啊!”白圭似是被白奇的说词吓倒,声音里满是恐惧:“现如今,前有许家堡未能攻克;后又有鞑靼四万铁骑兵临城下,我等……”

不知何故,白圭的言语蓦地里戛然而止。

整个厢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唉?怎么没人说话?”

飞云子虽然闭着眼睛,但也察觉出这屋里的杀机又倏然浓烈了起来!一个个念头接踵而来:

“奇怪!为何这白圭知道有四万鞑靼铁骑前来……”

“难道说他早就知晓咱们的计谋?”

“莫非他也……”

“……”

“不好!其中有诈!”

飞云子不自觉的睁开了那双浮肿的眼睛。

因为很显然,方才白圭的这句失言已然激起了在场众人的警觉:

“你怎知鞑靼有四万人马?”白铮第一个对白圭发出了质问。

“先前我在捉拿白奇时,他对我说的。”白圭故作镇定道。

“我对你说过有鞑靼人前来接应,但从未说过详细的数字。因为说句实话,我也不知到底对方会来多少人马。”白奇也是好奇的看着白圭,脸上又是诧异又是愤怒。

“方才白圭在白奇大帐里的对话你们可曾听见?”白铮的这句话显然是对那群捉拿白奇的武士说的。

“小的们早已伏在外头,二爷并未说过……”一名红甲武士刚说了一半,忽然嘴巴里窜出一个带血的飞铊!

没等白铮反应过来,宋刚、白圭和人厨子已然先后扑在了他的身上!一顿暴打之后,便将其绑了起来!

等白铮再度睁开双眼,只见屋子里的亲兵武士已被杀得一个不剩!

而那原本被绑着的季文杰、李俊杰和夏正一不知何时却已站了起来!手里各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刃上还在滴答滴答的流淌着死去卫士的鲜血……。

再看那长青会的三个护法,则早已收起了自己的兵刃,站在数具尸体之上洋洋自得。

“你……你们……”白铮万没料到生死俄顷间,自己竟会输得一败涂地。让他更没料到的是,得胜的白圭他们并没有去解开白奇的绳索,而是得意的看着他俩,冷笑不已。

“哈哈哈,我……我终于明白了。”白奇何等机巧,只是愣了一愣,便已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对着白铮苦笑道:“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你我都算不得什么豪杰。还是三弟‘智慧明达’,竟然神不知鬼不晓的将你我的手下尽数买通了过去。”随即,他恶狠狠的对着白圭说道:“我与白铮没有丝毫血缘,相斗也属无奈之举。不想你这个至亲竟忍心谋害自己的亲兄弟,却不知所为何来?”

“你两只蠢物!一个是死活非要替大明的朝廷去擦屁股;一个更是有趣,竟还妄想着让鞑靼人封一块西北的地盘。却不知,我白圭早在两年前便与西北鞑靼各部做起了生意,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茶盐铜铁,粮食丝绸,兄弟我都暗地里派人卖给了鞑靼!”眼见大局已定,白圭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兄弟我既不会愚忠,也不会痴人说梦般的要在西北割地封侯。只想夺了白家的产业之后,从此再换个名主,换一种新的活法。现如今,鞑靼的翁牛特部联合了其他几十个部落;大批人马早已近在咫尺。只是你们派出的探哨已然换做了我们的人马,因此尔等才迟迟未收到大敌当前的示警。嘿嘿,此番乾坤已定,二位也该老老实实的交出咱白家的财帛账册,也好让小弟尽快接手不是?”

“哈哈哈,三弟啊三弟,我还真看错了你!原本我只以为你是个莽夫;想不到你这畜生还是个卖国的奸贼……。”白铮的笑声凄厉如鬼魅一般,直吓得一旁仍被倒吊着的飞云子一阵晕眩。

“唉,老夫真是运交华盖,流年不利!想不到白氏三兄弟当真是一个比一个鬼祟!如今落入这扮猪吃老虎的白圭手里,却不知又要遭受多少的活罪……”飞云子心下叫苦不迭,一时却也无法可想,一阵气苦之下,竟不由得再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