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猜测的没错,队伍又走了一天,除了见到几具斥候的尸体,不见一名探马活着回来。
待到天将入夜,忽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响动,司徒腾带着王宝前去观瞧,却见苗算已带着三百弓骑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哎呦,这不是苗将军吗?哈哈,这是哪阵仙风把将军给吹来了?”司徒腾一见来的是苗算,连忙打马上前,向他施了一礼。
“马将军不用客气。当初在天凉山上,要不是将军不计前嫌替我求情,兄弟此刻早就被白二爷他们扫地出门了。有道是大恩不言谢,兄弟我也时刻不能忘记将军的恩情。”苗算一见司徒腾,两眼虽在冒火,语气倒也客气的瘆人。
“不知将军此番前来……”司徒腾虽已猜到了对方的图谋,却仍在明知故问。
“奉白大人之命,在这里接应马将军。”苗算双手抱拳朝东方恭敬的挥了一挥,似是白铮就在他的后头一般。
“接应我军?不知苗将军要怎生接应?”司徒腾眼珠一转,冷笑连连:“是跟着我等一同前往黄沙岗呢?还是待在这里看咱们的好戏?”
“将军莫要误会。解救王子的功劳那是铁定按在了贵军的身上。我等陇右小将只负责此地的警戒。防止有敌人或是哈烈王子的人马朝许家堡乱走……”苗算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停,狡诈的朝司徒腾眨了眨眼睛,随即说道:“这个其中缘由想必将军定然知晓。不用兄弟再啰嗦了吧?”
“嘿嘿,倘若我军此番过去不幸兵败,是不是你们也要负责将我等一并除了?”司徒腾听话听音,索性把话挑明。
“马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我等接到的军令只说七日内不放过路经此地的一人一马,可没说过要斩杀同袍呀?”苗算故作无辜的耸了耸肩,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言语之后,还给予了司徒腾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好,待我救出哈烈王子,倒要再与苗将军好好切磋一下。”司徒腾龇牙冷笑一声,不再理睬苗算。带着手下人马回到中军,命令部队往前又走了十里,看到夜幕已然垂下,便择了一块高地扎下了营盘。
晚上,司徒腾悄悄找来了施敬德和尉迟凌,让他们小心坚守营寨。
待安排妥当,又叫上了王宝他们四个结拜兄弟,押着那个叫高佩的领路小兵,一路朝西查看敌情。
六人刚走出寨门,却见门口一个曼妙的黑影正牵马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你这是……”司徒腾自然认得这是巧音的身形。
“十二幻奴各有所长。幻音不仅擅长音律,这骑射的功夫也非常人可比。将军带上奴家定然会如虎添翼。”巧音凑到司徒腾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拍了拍马鞍上的那张一石硬弓,也不等司徒腾允许,便已大大方方的走在了众人的前头……。
“哎呦,想不到嫂子还是女中豪杰,巾……那什么,哦对了,巾帼英雄!”陆伯雷一看巧音也要加入,连忙拍起了马屁。
“这一回咱是前去玩命。到时候我可护不了你。”司徒腾板起了脸孔。
“是啊,这一回咱们可是前去玩命,到时候将军可要自求多福;奴家虽然箭无虚发,却也未必能保将军的周全。”巧音也故意沉下脸来,对司徒腾教训道:“你是我军中的主帅,万不可有个闪失。”
“好了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兄嫂还在调笑!前方长路漫漫,鬼知道还要遇见什么阻碍。”向顶天这一回出来,心底倒真的有些忐忑。昨日那黑衣人的骇人身手让他至今想来仍有些不寒而栗,心神不宁。
“不……不知将……将军准备如何查探?”一旁的那个高佩终于开口问道。自从上一回被这凶神恶煞暴打了一顿,现下想来,他也是一个劲的哆嗦。是故这一次发问,说话也有些口吃起来。
“你说这里离黄沙岗还有五十里的路程?”司徒腾低声问道。
“是。”高佩点头。
“这里经常出现鞑靼的游骑?”
“差不多有七八百人。他们利用地势,一路上不知搞了多少次突然袭击。搅扰得我军疲于奔命,睡卧不宁。”
“好,你说的若是实话,我等再行数里,必会碰见鞑靼的探马。”司徒远已能洞烛机先。
“大哥何以见得?”陆伯雷一旁问道。
“你们有所不知,鞑靼人作战最是讲究眼线的运用,他们若要围剿一支部队,往往会派出大量能干的斥候,替他们四处查探敌情。截断敌人的退路。此番既然要攻袭哈烈王子,必然会在东面设下一彪人马作为拦截。”司徒腾说罢,嘱咐着陆伯雷和杨易二人看紧这个高佩。
随即,他们一行七人,人衔枚,马裹蹄,悄没生息的隐没在了前方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众人向西走了约莫二十里,经过一处小山时,陆伯雷忽然下马想要解手。
黑暗里,他借着月色朝山脚边走了几步,不想还没解开裤带,脚底却踩上了一堆烂泥般的东西。据陆伯雷这些年无数次的倒霉经验,他知道这次踩得是一坨大大的狗屎。
“妈的,真是晦气。”陆伯雷低声骂了一句,这引起了司徒腾的警觉,只见他一个纵身便来到了陆伯雷的身旁,小心的点亮了火折,朝其脚下照了照后,立马又将火折收了回去。
“怎……怎么了大哥?”陆伯雷这人容易紧张,被狼司徒这么神经兮兮的举动一吓;解开腰带这档子事儿似也忘了,险些把尿撒在了裤子之上。
“这是狗屎。”司徒腾似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没……没错,是狗……狗屎。怎……怎么了?”陆伯雷强忍着尿意,弱弱的问了一句。
“这是鞑靼人猎犬的粪便。一般的草原狗可拉不出这么大坨。”司徒腾虽然只是用火折看了一眼,却已瞧出了粪便的出处:“鞑靼人为防有人偷袭,往往会在身边带上几头獒犬。只要敌人靠近,便能示警。既然他们用枯草掩盖粪便,显然是欲盖弥彰的手段,不是他们又是何人?”
“妈的,这鞑子倒也精细的很。”这时,向顶天他们也一同凑了过来。
“嗯,这枯草下的粪便还挺软乎的,似乎那狗离开此地也就一两个时辰,我看敌人已经很近了。”巧音毫不客气的搬动着陆伯雷的右脚,又朝狗屎堆里按了按,试了一下手感,然后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句。
“嗯,太好了!咱先去抓来几个舌头,探一探鞑靼人的底细,也好有备无患。”司徒腾抚掌而笑。
“前路茫茫,不知如何追寻?”王宝问道。
“容易,各位四处找找,看有没有马蹄或是马粪的痕迹。”司徒腾立马给出了法子。
“这里有!看这印迹,是朝北面的一片小树林里去的。”众人尽皆拿出火折四下寻找,不出片刻,杨易第一个叫出声来。
“好,咱们小心过去,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司徒腾跑过来一看,果然见到有一些零碎的蹄印蜿蜒曲折的朝着一片林子而去。这些印迹虽已被人为的掩盖过,却也逃不过他狼司徒的眼睛。
随即,司徒腾带着王宝、陆伯雷和向顶天三人打头过去;让巧音、高佩和杨易领着马匹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七人蹑手蹑脚一路急行。没过多久,倒也顺利的到达了那片林子。
这时里面那星星点点的几处亮光引起了司徒腾的警觉。在他的示意下,众人尽皆蹲下不动,只有司徒腾一人从背着的布袋子里头拿出了一只羊腿。
“大哥这是……”朦胧的月光依稀洒在了那只羊腿的蹄子之上,看得此刻已然是又累又乏的陆伯雷口水连连。
“看见那前头的几点亮光没有?”司徒腾道。
“瞅见了。”陆伯雷应了一声。
“那就是鞑靼人獒犬的招子。”
“大哥这是要用羊腿引开它们?”陆伯雷好奇的问道。
“你真是个大傻子!这只羊腿早被毒水煮过,大哥这是要毒死它们。”一旁的向顶天终于有些看不下去,只能在一边低吼了一句。
“你们给我瞧清楚了,这群鞑靼的斥候十分狡猾,他们把驮马围在自己的四周,以为屏障。外面放着獒犬作为警戒,里面至少也有一人替他们守夜。若不能悄没生息的干掉外面的獒犬,就凭咱们这几个人很难将其一网打尽。”司徒腾低声说道:“倘若放走了一个,难免会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一……二……三……四……,嗯,一共有三十匹战马,按他们蒙古人的习惯,每人分配三骑计算,这里应该有十个敌人。”此时一阵疾风吹过,天空也开始变得月明星朗起来。向顶天眼神甚佳,很快看清了对面的动静:“一个靠在树旁打着瞌睡,像是守夜人;其余几个似是睡在两马之间的革囊之中。嘿嘿,黑暗里,视线不好,还有那么多马挡着碍事,要想将他们尽数射死倒也不易。”
“妈的,就十个崽子,九个还在睡觉,咱们干脆冲过去得了。”陆伯雷一边说着话,一边已从背后掏出一把军中常用的八棱铁锤。
“不可不可。你们久在中原,对鞑靼人的习性一无所知。”司徒腾摆手道:“鞑靼人夜间休息时,总是以二人为一组,共宿于两马之间的革囊之中。如此这般,一旦有警,只需有一人惊醒,就会连带着弄醒身旁之人。由于他们就睡在两马之间,因此只需翻一翻身便能立时上马。我等若是贸然上前,还没与敌相搏,便会先被恶狗缠住。即便能冲破獒犬的阻拦,那几匹驮马围成的圈子也会阻挡我等的脚步。若让敌人惊醒,你我难免伤亡。也难保能将其一网打尽。”司徒腾一边说着话,手上却也没停;只见他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只羊腿撕扯成了三段,弹指间,便悄没生息的投向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嘿嘿,这是老子毒狗的独门秘方,煮在羊肉之中,只需让狗闻上一闻,便可要了它们的小命。”司徒腾忽然回想起少年时跟着老爹把总兵家的十几条恶犬尽数毒死的“趣事”,心中好不惬意。此番如法炮制,直让他再次升起了一股无法言语的快感……。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鞑靼人的那三头獒犬尽数口吐白沫,一声不吭的倒地而亡。看着它们还在不停抽搐的四肢,司徒腾对手下们轻声吩咐道:“哥几个待会儿上去,用各自身上的套马索将那些围在敌人四周的马匹都给套上,使其不能奔走。”
“这又是为何?”陆伯雷憨憨的低声问道。
“你个陆大傻子!”向顶天在后面偷偷踢了陆伯雷一脚:“将马匹都给套住了,那些被围在其中的鞑靼小兵岂不就是瓮中之鳖了?”
“哎呀,大哥这招高明啊。”陆伯雷如梦方醒。
不知不觉间,四人已然掩到了林子深处。
大家都是利索之人,没过多时,就将围在鞑靼人四周的战马尽数绑了蹄子。只放出一个口子让自己进入。在司徒腾的提议下,他们又留出了一条缺口,并在缺口后头埋伏。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忽听司徒腾发一声喊,弓弦响处,一支利箭立时让那个半梦半醒的守夜人见了阎王。
这时,其余的鞑靼人先后被四周的火把和叫喊声惊醒。他们以为遭到了大股部队的袭击,连忙跳上马背,慌不择路的朝四处奔逃。
无奈何那些圈在周围的马匹已被司徒腾他们绑在了一块儿!战马越是受到惊吓,越是四肢发力想要逃走;原本还松松垮垮绑在脚腕上的绳索便会因挣扎而倏然绷紧,让其只能留在原地动惮不得。如此一来反而挡住了它们主人的去路,让这些鞑子急的四处乱转,无法脱身。不经意间,便在黑暗中暴露了行藏,被一支支冷箭射翻在地……。
一名鞑靼校尉最是机警,横冲直撞之下,终于发现了北面的那道缺口,只见他策马扬鞭,一阵呼啸般冲了出去;但没跑几步,只觉坐骑一个踉跄,战马被绊马索放倒的同时,差一点没把他一齐摔死。还没等这鞑靼小校反应过来,一柄铁锤已将其右腿击碎!
“哈哈,抓了个十夫长!”
此刻,陆伯雷那声骇人的狞笑在林子里**漾开来!
寒月下,那柄满是血渍的铁锤正闪动着瘆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