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阴云冉冉,冷气飕飕。
黑暗中,西城的一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突门被道一的利斧轻松劈开。
紧接着,五十名劲装汉子在司徒远和蒙放的带领下迅速的鱼贯而出。他们以云梯搭桥,越过城前那干涸已久的护城壕,悄然的向东边的敌人营寨慢慢靠了过去……。
按照事先的约定,司徒远带着的二十五名手下应持沾满火油的干草率先冲到敌营前焚烧,若火势燃起,余下的蒙放他们随即跟进掩杀。万一时局不利,敌人有所防范;蒙放他们则可以作为后援,用弓弩掩护着司徒远他们及时撤回城池。
眼看着众人离那敌营越来越近,率先开道的道一和尚不禁心下发虚,江湖习性发作,脚步也开始变得迟缓起来,他见司徒远走近,连忙问道:“我说司徒公子,那蒙放可有些靠不住啊,为何让他替咱们掩护……”
“那个血影狂煞心思难料,自不能信他。不过我早已与负责城防的龙行说好,一旦开战,他便会及时放下吊桥,让佟铁胆他们的铁骑冲出相助。”在这黑暗而又寂静的夜幕中,司徒远的声音只在道一和尚一人的耳边响动。
“好主意。”道一终于有些放下心来,脚步也跟着加快了几分。但随即又被司徒远一把拉住。
“不对。”司徒远悄声道。
“怎么不对了?”道一本来心下便有些忐忑不安,听司徒远这么一说,不由脚底打了个突,险些栽倒在地。
“敌人营寨前的灯笼似是比原来的更多了。”司徒远道。
“那又如何?”道一不解道。
“但发出的灯光却远比昨日还要昏暗。”司徒远抓着道一衣袖的手指不由一紧:“敌人似是在灯笼外头多罩了一层纱布。”
“妈的,灯笼上多罩一层纱布,可不越加暗了?这……这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吗……”道一话说了一半,立时察觉嗓门有些高了,吓得赶忙截住了话头,警惕的朝对面看了又看,见敌人没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也就在这时,蒙放已带着手下跟了上来,他见司徒远的人马迟迟不动,不禁凑到他的身前:“怎么了?公子为何在此驻足观望啊?”
“敌军似有准备。”司徒远言语中已有肃然之意。
“准备?何以见得?”蒙放仔细瞅了瞅对面的敌人营寨,安排在周围的那四个望楼上,分别站着三名手持弓弩的守卫。寨门前虽挂着许多灯笼,但灯色昏暗,除了门口还能照个大概,三十步外,便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分明。他实在看不出敌人有什么额外的部署。
“哈哈,这只是在下的预感,未必是真。不过用兵之道,还是应当谨慎为妙。”司徒远原想将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但见蒙放还是那副与他离心离德的模样,不禁心生一计;便故作踌躇道:“若是蒙英雄觉得机会尚好,不妨换做先锋前去拔寨,我等甘愿替你们掠阵。”
“哼,说来说去,司徒公子还不是信不过我姓蒙的。”这几日蒙放连连在司徒远的面前失算,可谓是颜面丧尽,早已憋了一肚子的鸟气无处发作。本想等着攻破敌人城寨之际,找机会暗算了这个“心腹大患”,夺回大权。不过现下看来,对方已有察觉,反而决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攻城机会。蒙放自认还是先除“外虏”最是要紧,为免这次偷袭功亏一篑,他立时决定改变策略,要在手下人面前好好的抖一抖血影狂煞的威风。于是便故作抱怨了一通,随即便让手下接过司徒远他们手里的干草和盾牌,没等司徒远下令,他便忽然学了声山雀的叫声,招呼着手下径直朝寨门奔去。
“唉,唉,我说蒙放,你们的人拿走了咱的盾牌如何不将弓箭交换给咱们,到时候却叫咱拿什么替你掩护?”道一见蒙放他们不管不顾的朝前猛冲,整个儿心都要跳了出来。
“没事儿。这蒙放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原想让咱做首批攻寨的送死鬼;现下被我看穿了,为了在手下面前挣得面子,不得不率先冲锋。若将弓箭交予我等,还怕咱背后暗算他呢!”司徒远冷哼一声。
“这帮人难道不要你我的相助?”道一问道。
“现下咱们离城寨只有十几丈之遥,若是蒙放败了,咱们也很难轻易脱身。那蒙放算定了你我一定会跟进掩杀,他自持武艺高强,只要不被咱暗箭偷袭,自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司徒远眼瞅着蒙放的队伍离城寨越来越近,没好气道:“可惜这次敌人是真有埋伏,这血影狂煞倒是武艺高强,未必会死,但他的那些党徒们可就不好说喽!”
“有道是唇亡齿寒,蒙放那王八蛋虽是可恶,但要是他们完蛋了,咱也……”道一听司徒远这么说,不由急道。
“你道今夜咱真为偷营而来?”司徒远蓦地里冷笑了一声。
“难道是……”道一脸上变色。
“我已然观察了许久,现下跟在蒙放身后这二十几人都是飞蛇会的骨干,不但武艺高强,也是蒙放的死忠。只要他们一死,许家堡便能更好的掌握在你我的手中。”司徒远的声音越加低沉,却也更为冷冽:“用二十几个随时随地都会反叛的飞蛇会余孽,换取许家堡的长治久安,你说咱这笔买卖做的划不划算呢?”
“唉,好小子!这主意可真够绝的!”道一和尚这才醒过味儿来,不由赞道:“按辈分你应该叫洒家一声师叔,不过要论智谋的话,就算你师父飞云子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也就在这时,前方的灯光忽然大亮,一盏盏挂在寨门前的灯笼被人同时拉扯掉了罩在上面的纱布,泛出一片夺目的亮光,将离门不远的蒙放一伙照了个分明!
“不好,盾牌手上前……”即便蒙放机变得快,但此时他们的队伍已然有些散乱,没等众人把手里的大盾全然支起,漫天的箭羽已将他们的进退之路尽数封死,透甲的箭头带着夺魄惊魂般的嘶鸣,频频穿透众人的战袍和甲胄……。
弓箭也就射了三轮,蒙放的手下便已倒下了大半……。
呼呼呼!
啪啪啪!
随着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壕沟对面的官军营垒里忽然亮起了夺目的烟花!
那无数道万紫千红的光影,将蒙放他们的那块驻足之地照得越加的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