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5 章 燕王起兵
建文元年三月。
北平燕王府侧门大开,十余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走出了侧门,手执燕王朱棣的手令虎符,趁夜出了北平城,奔赴城外燕军各大营地。
燕王府仍如往常一般平静无波,朱红色的大门漆光锃亮,门前广场上,两排鲜衣甲士执戈而立,一队燕军军士来往巡梭警戒,举手投足皆剽悍精干之气,百战沙场的边军将士浑身带着一股肃杀刚硬的意味,门庭巡逻亦如敌阵冲锋一般气势凌人。
王府大门前一片静谧,一切跟往常一样,平静而有序。
只有王府内的燕军将士们最清楚,平静,往往酝酿着毁天灭地的暴风雨。
午时二刻,一队身披黑甲,神情肃穆冷凝的军士在燕王府左护卫指挥朱能的带领下,进入了王府侧门,他们手臂上缠着一条丝带,丝带是红色的,红得像新鲜的血,夺目,刺眼。
王府内院已被清理一空,所有宦官,宫女,仆役一律不准入内,朱能领着大约五十人的队伍一路直行到了王府内堂外院的花园中。
内堂门口,道衍眯着眼,双手缩拢在宽大的袍袖中,见朱能已到位,道衍神情不变,只是淡淡的朝他点了点头,朱能会意,双手平伸,向下虚按,五十人动作一致,唰的一下全都匍匐在茂密的花园矮树丛中。
早春时节,百花绽放斗妍,万紫千红的王府花园内,一瞬间杀气冲云天。
未时一刻,燕王朱棣穿着暗黄王袍,黝黑的面庞一如往常般刚毅,他负着双手,在道衍和大将张玉的簇拥下,慢吞吞的走进了内堂。
跨进门槛的那一刹,朱棣仿佛不经意的回头,目光朝花园暗影处淡淡一扫,花园内人影幢幢,金铁之光若隐若现。
朱棣眼角微微抽搐,雄伟的身躯顿时停在门槛上。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今日这一念,种下的是善因还是恶因?
杀伐果决的朱棣,这一刻犹豫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担当不起这样沉重的后果。
跟在他身后的道衍和尚看出了朱棣的犹豫,道衍有些急了。辅佐明主,颠覆江山,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才能,这是他毕生的夙愿,他的夙愿需要面前这位魁梧伟岸的明主帮他实现,明主怎可犹豫不决?
道衍低宣了一声佛号,缓缓道:“王爷,君权天授,天亦择人,一念至此,知行通达,凡人多生忧怖,殊不知修罗屠刀之下亦可证菩提,江山易主,天命所归,王爷勿再犹豫踯躅。”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眼中浮起决然,抬腿迈步,一脚跨过门槛,踏进了内堂,脚步坚定沉稳,毫不迟疑。
这一念,酝酿了十几年,终于走出了 第 275 章 都不顾,一言不发的喝下朱棣敬的酒,谢贵不由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很疑惑。
内殿的宴席气氛很沉默,张昺不停的喝酒,谢贵则有些尴尬的干笑,而朱棣和道衍,则笑意盈盈的瞧着二人,那目光就像老鹰盯住了两只草地上东奔西跑的傻兔子。
良久,张昺终于重重搁下酒杯,赤红着双眼大声道:“王爷今日如此款待,必有一番坦言相告,下官洗耳恭听。”
朱棣呵呵笑道:“张大人言重了,本王不过略备薄酒,以飨大人为北平诸多辛劳而已。”
张昺冷笑道:“仅只如此吗?”
朱棣笑容渐渐收敛,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张大人既然相问,本王也不遮掩,敢问大人,本王戍北平府多年,你觉得本王待北平百姓子民如何?”
尽管身处敌对,张昺还是黯然叹道:“王爷治民广布仁政,爱民如子,兴水利,举商事,开易市,倡农桑,百姓敬之如父母。”
朱棣目光渐渐变得尖锐,冷声道:“本王就藩边陲之地,鞑子屡屡犯境,敢问大人,本王治军抗侮,武功如何?”
“王爷治军严谨,麾下将士勇猛无双,更且时常身先士卒,多次亲临沙场,与鞑子厮杀鏖战,王爷武功堪比先帝。”
朱棣冷冷道:“本王文治武功既然如此出色,为何当今天子屡屡不能容我?他难道不知本王在为谁守江山,为谁战场厮杀吗?为何他还一步步欲削本王王爵?本王错在何处?寻常百姓人家尚知兄弟宗族情谊,我身为天子皇叔,却还要时时担心自己的性命,朝廷如此待我,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我不能干?我是被天子逼的!”
张昺抬头紧紧盯住朱棣,道:“全都是借口!王爷的错,在于你那颗越来越膨胀的野心,王爷终究只是王爷,天命皆系天子一身,王爷何苦非要逆天改命?当今天子仁德,多行仁政,是先帝指定的圣明君主,王爷治北平尚可,但你治得了天下吗?”
朱棣哈哈大笑:“本王能治北平,为何治不了天下?天命归于何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张大人素有才能,为何不能降于本王麾下?将来大事既成,本王许你公侯之位,高居庙堂,权倾一方,岂不快哉?”
张昺冷笑道:“如果下官不答应呢?”
朱棣冷冷道:“不降,唯死尔。”
张昺面孔抽搐几下,忽然仰天笑道:“宁可断头死,莫作易主臣,王爷,你小看张某对天子的忠心了!”
这时身旁的谢贵终于听出不对劲了,坐在席旁不停的直哆嗦。
“王爷……你,你难道要……造反?”谢贵艰难的吐出最后两个字。
朱棣目光闪烁,接着哈哈大笑:“谢将军好眼力,居然这个时候才看出来!”
笑声一顿,朱棣脸上布满杀机,语气阴森道:“既然不肯降我,本王也留不得你们,二位,得罪了!”
张昺决然道:“王爷要杀便杀,下官绝无怨言!不过下官还要告诉王爷,你赢不了,永远也赢不了,京师皇宫的那把龙椅,你坐不上去!”
朱棣勃然大怒,狠狠端起手中酒杯,朝地上一摔,大喝道:“本王把你的首级挂在北平南城门上,让你好好看看,本王到底能不能坐那把椅子!”
酒杯清脆的碎裂声传到堂外,花园的树丛处呼啦啦冒出一大片燕军刀斧手,在朱能的带领下急步冲进内堂,在张昺决绝的表情下,在谢贵惊恐绝望的目光中,朱能眼中杀机大盛,率先抽刀,一刀狠狠抹过张昺的脖子,身后的刀斧手一涌而上,举起刀斧狠狠劈向谢贵。
谢贵凄然的惨叫渐渐停歇,身躯已被刀斧手劈成了一堆残缺的肉酱。
二人陨命之时,满身鲜血的丘福冲进了内殿,大声道:“王爷,北平九门,尽在我手矣!”
朱棣闻言心头一松,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王府门外,大批的燕军将士不断涌了进来,集中在内殿前的小广场上,众人静谧无声的盯着朱棣。
朱棣眼中露出决然之色,朝燕军将士凛然大喝道:“当今天子无道,近小人,远贤臣,听信谗言,欲加害诸皇叔,何也?盖因天子身旁皆奸臣,如萧凡,茹瑺,齐泰等等,朝堂一片乌烟瘴气,天下动**不安!本王不才,承受天命,欲兴刀兵而入觐天子,以兵谏恳请天子诛杀奸臣,清君之侧,复洪武祖制,还天下朗朗乾坤!诸将士,可愿从本王乎?”
燕军将士尽皆一楞,张玉和道衍见机得快,二人同时朝朱棣跪拜,大声道:“愿为殿下效死!”
有人带头,燕军将士纷纷跪下,齐声道:“愿为殿下效死!”
朱棣拔出腰刀,斜指向天,凛然道:“既如此,本王下令,挥师南下,直取怀来!”
“得令!”
大明天下,风云突变,当夜北平倾盆大雨,雷电交加。
燕王府内殿的蜡烛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一道凄厉凶狠的嘶吼从内殿传出。
“朱允炆,把你的皇位让给我!”
建文元年三月初九,天子四皇叔朱棣,于北平起兵造反,欲图篡位。
这次造反,燕军冠以“奉天靖难”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