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式一一马当先,众人簇拥着张延龄策马朝着山道入口疾驰冲了进去。
山道狭窄,围绕着山坡一侧往前延伸。两旁山坡上郁郁葱葱,林木浓密。马蹄踩在碎石山道上,尘土飞扬草屑横飞,马蹄声在两侧林间回**,惊得林间野兔山鸡胡乱奔走。
不到片刻,前方山道拐弯,进入一段坡度向上的区域。两侧山坡上的树木被密集的竹林所替代。竹林密密匝匝,一眼只能看穿十几步的距离之外。而上坡的山道也变得狭窄起来。
就在此刻,但听得竹林之中稀溜溜尖利的唿哨声响起。道路前方和后方猛然传出巨大的声响。哗啦啦一阵竹木倒塌之声后,上坡的道路和后方的山道在一瞬间被十几捆倒下的木排拦住。立刻将张延龄陈式一等十几骑阻隔在山道半中间。
“当当当当!”铜锣刺耳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从竹林两侧冲出上百条人影,一个个衣衫褴褛却手持明晃晃的兵刃,呐喊叫嚷着将张延龄等人四面包围了起来。
张延龄等人赶紧勒住马匹,陈式一一声令下,十余名亲卫将张延龄的马匹围在中间,端起鸟铳形成防御阵型。
“哈哈哈哈哈哈。”刺耳的大笑之声响起,前方拦住去路的竹排之后,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短褂,赤着胸膛的中年汉子大笑着现身。
“兄弟们,看来今日运气不错,抓到了几只肥羊。还有十几匹健马呢。这下可发财了。咱们以后行动可要方便多了。”那人大声笑道。
“哈哈哈,是啊。老大今后有马儿骑了,咱们沧州骝马山天王寨寨主终于像个样子了。”周围众山匪纷纷叫闹起来。
张延龄高声道:“尔等何人?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哈哈哈。”
“哈哈哈,莫不些傻子么?”
“可不是,这时候还问为何拦住他们的去路。看上去像是一群雏儿。”
“看衣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莫不是要发财?”
一群山匪笑的前仰后合。那匪首头目也大笑不已。
“听好了,老子是沧州骝马山天王寨大寨主。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还不下马磕头求饶?留下金银财宝马匹衣物,或可饶你们不死。”匪首头目大声喝道。
“下马磕头,下马磕头。”一干喽啰们大声鸹噪道。
张延龄拱手道:“原来是这里的山大王,有礼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敢在此打家劫舍?干什么不好?要干这种勾当?那可是要杀头的。”
“哎呦!他娘的,碰到个傻子,还说这种话。还不下马磕头求饶,想死么?”那匪首大声喝骂道。
“找死么?找死么?”一群喽啰们抖动兵刃大声恐吓。
张延龄道:“你们在这里作响马,打家劫舍,那可不是个好营生。劝你们还是不要干这种营生了。这样吧,我给你们些银子,你们拿着银子回家去,不要再干这种营生了。”
“还真是个傻子。”喽啰们中有人笑道。
那山大王大笑道:“这家伙恁般话多,老子不想留他活命了,教训起老子来了。二寨主,带人将他们宰了吧。”
一名身材五短强壮的山匪道:“大哥,看他们像是大户人家的雏儿。杀了可惜了。绑了勒索些钱财,钱财到手再杀了不迟。
“嗯,说的在理。拿了他们,问出身份,然后上门去讨赎金去。搞不好还真是个头大肥羊呢。咱们兄弟今日运气真好。三个月没开张,开张吃三个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众山匪笑的前仰后合。
张延龄脸色变冷,大声问道:“你们打家劫舍,还伤人性命么?还绑人勒索钱财,完了还撕票?”
“哈哈哈,怕了吧?咱们杀人不眨眼,下边的竹林里躺着几十具尸体。都死在咱们手里。怕了就磕头求饶,乖乖叫你家里人拿银子来赎人。也许老子善心大发,饶了你们性命。”山匪头目得意笑道。
张延龄叹了口气道:“罢了,我本来念及你们中大多数都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匪的,还想劝说你们一番。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不管你们以前是不是普通百姓,不管你们是不是别有原因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匪。你们打家劫舍也好,勒索钱财也好,却也不能害人性命。正所谓盗亦有道,看来你们是没有道的。只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罢了,当真该死。那么,我便也没有心理负担了。”
“什么?他说什么?”山匪头目愕然问身旁人道。
“他说咱们不该杀人,说咱们是穷凶极恶之徒,说咱们该死!”旁边人道。
“草他娘,给我拿了,活剥了他们的皮。”山匪头目大骂道。
那边厢,张延龄已经准备动手。本来张延龄并不想下狠手,毕竟认知之中这些响马土匪中有不少被迫落草的百姓,似乎情有可原。但适才一番对话,张延龄也明白了,即使是落草的百姓为匪,那也是匪了。他们杀人害人,也已经成了祸害,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动手!速战速决!”见对方蜂拥而来,张延龄沉声低喝。
十几名亲卫人手一枚金瓜雷,用火折子点燃,朝着四周人群丢了出去。
众匪徒不知丢来的是何物,冒着青烟的金瓜雷落到他们脚下爆开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这玩意是多么可怕的火器。轰鸣声响彻山野,四周烟尘弥漫血肉横飞,惨叫声中,数十名山匪倒在血泊中呻吟。
“杀!”陈式一吼道。
“轰隆轰隆”鸟铳开始轰鸣,晕头晕脑的山匪们纷纷中弹倒地。
这帮山匪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以为的这群肥羊却是一群猛虎。对方居然装备着凶猛的火器,只片刻之间,山坡上下,山道两旁便全是惨叫和惊叫之声。百余名山匪眨眼之间死伤五六十人。
上方两名匪首倒是没被炸死,三颗金瓜雷丢到了拦路的竹捆之下,炸飞了竹子,后面站着的匪首和十余名匪徒倒是没受到多少伤害。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这帮人是官兵么?官兵也没这么厉害啊。”天王寨大寨主腿都软了,惊愕叫道。
“快跑吧。大债主,踢到铁板了。”二寨主见机,已经拔脚开溜。
大寨主如梦初醒,转身便跑。跑出几步,直觉的后心剧痛,身子前扑栽倒在路旁。他大张着嘴巴,一口气硬是吸不上来,双腿乱蹬,片刻气绝。一颗钢珠弹正中后心,击中心脏,即刻毙命。
周围山匪早已开始四散往林子里逃。亲卫们举鸟铳瞄准,鸟铳枪栓咔咔作响,十几支连发鸟铳已经抵得上之前的四五十支鸟铳的击发速度,只需动作娴熟,五息可射两枪,速度已经相当惊人。这十几名亲卫又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枪法极准的兵士,几乎一枪一个,弹无虚发。剩下少数山匪豕突狼奔钻入竹林深处拼命逃窜。
“罢了,不必追了。赶路要紧。”张延龄制止了想要追击的众人。
陈式一笑道:“这帮小毛贼,居然也学人家打家劫舍。今日教他们知道厉害。什么天王寨,名字倒是威风,一样的脓包。”
张延龄叹了口气道:“这是碰到了咱们。倘若今日咱们只是寻常百姓或者客商,怕是遭了殃了。这么小的一座小山,居然盘踞着这么多的土匪。左近的村庄都跟他们有所勾连,简直不可思议。”
陈式一道:“是啊。当地官府居然也不来围剿。任由他们在此横行?”
张延龄摇头道:“定是围剿了,怕是吃了亏。没进山便被发现踪迹了。再被围堵在这样的山林之间的坡道上,两侧只需用弓箭乱射,便可大量射杀敌人。这帮人是看咱们人少,所以没有动弓箭。估摸这也怕射死了马儿。不然,他们从林子里往咱们放箭,搞不好咱们还真有些麻烦。”
陈式一笑道:“那也不怕,他们一放箭,咱们便手雷招呼过去,炸翻了他们。这一招对我们是不起作用的。适才他们在竹林里的时候已经被咱们发现了,我们只是装糊涂罢了。不过地方卫所官兵没咱们的火力凶狠,怕是真要吃亏。”
张延龄道:“吃亏是一定的。没见他们有人穿着盔甲么?不少武器也是卫所兵马配备的武器,这说明官兵来围剿过,吃了亏死了不少人,索性不敢来了。”
陈式一点头,唏嘘不已。
前方几名亲卫已经清理开了路障,前来禀报。张延龄等人不再逗留,策马而行。约莫一炷香之后,众人已经出了这座叫做骝马山的小山岭,飞驰在官道上了。
虽然张延龄心忧于河北之地的混乱局面,但是他也无暇顾及此事了。当晚抵达山东济南府境内,这之后一路通畅,倒也再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一路南下,渡淮河,过扬州,渡长江,经南直隶一路南下。
八天之后,一行人抵达江西南昌府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