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快步回到大殿中的时候,朱清仪已经烧了好几轮香,在旁伺候的和尚也都已经念经念得口干舌燥了。
“你怎么才回来?咱们现在去哪里?”见了张延龄,朱清仪松了口气,语气有些娇嗔之意,也有些如释重负。
张延龄低声道:“哪也不去。车夫和盯梢的人进来了么?”
朱清仪道:“倒是没有,不过彩云看到他们在山门前探头探脑。”
张延龄点头,沉声道:“郡主,你跟寺里僧人说,便说你要布施财物,请庙中和尚去殿后院子里集合。”
朱清仪不知何意,皱眉道:“没有准备银两物品,布施什么?”
张延龄伸手将头上的金钗和手上的玉镯褪下道:“把这些东西布施了便是。我这还有几十两银子,一并给他们便是。尽量拖延时间,等我去找你们咱们再走。”
朱清仪无语,心道:你倒是慷他人之恺。这可是我的首饰。
但事到此时,知道张延龄必有深意,也不多问。当下命彩云去跟和尚说布施的事。
两名僧人大喜过望,连忙去禀报庙中主持。朱清仪和彩云去往大殿后方院落之中等候。不一会,后殿敲钟,喜出望外的庙中老主持健步如飞赶来,众僧人也迅速赶到。朱清仪和彩云说明意图,亮明身份,老主持和众僧人连声宣佛,感激不尽。当下造功德册,拿功德箱,忙个不休。
弘光寺门口,赶车的车夫和两名盯梢的家伙已经等得心焦。三人早已在庙门口探头看了好几回,见郡主和婢女跪在佛前祷祝不休,也只得忍耐。
但此刻,庙中唱经木鱼之声已停,又有钟声响起。三人觉得诧异。探头再看,发现大殿佛前已然空无一人,顿时有些慌张。
“人呢?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
“走,进去瞧瞧。莫要跑了。那可了不得。”
三人也顾不得许多了,进了山门飞奔往大殿之中。一进大殿,正看见那个高个子婢女叉着腰站在帷幕之后朝着他们笑。
“怎么,三位也来进香么?”张延龄捏着喉咙笑道。
“郡主呢?”那车夫问道。
张延龄笑道:“原来不是来进香的,是怕郡主丢了,你们没法向孙景文交差是么?”
三人对视一眼,知道行迹败露,倒也不再隐瞒。那车夫沉声道:“郡主在何处?该回府了。”
张延龄笑道:“跟我来,郡主在后面喝茶呢,瞧你们急的。”
张延龄转身走向佛像背后,车夫等三人心中狐疑,却也并无防备跟着走去。三人行到高大的佛像之侧,走在前面的车夫忽然感觉厚重的帐缦之后似乎有呼吸之声。机敏的他第一时间选择了后退。
然而,为时已晚。
一柄长刀破布幔而处,正中他胸口要害。那车夫大叫一声,扑地便倒。
后面两人见状不妙,反应极快的转身往殿门口跑。两侧三个人影窜出,封住了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两人惊骇大喝。
“送你们见西天如来佛的人。”张延龄不再扭捏嗓音,沉声喝道。
两人惊骇回头,看见那个高个子婢女手里提着一柄匕首,正冷笑着拦住后方道路。
“宰了!”张延龄低喝一声,身旁的陈式一和对面三名兄弟纵身而上。那两人还试图抵抗,三招两式便被放倒,尽数被杀死。
“用布幔将他们尸体裹着带去后山埋了。”张延龄沉声喝道。
几名兄弟扯下殿中布幔裹着三具尸体扛着便走,张延龄收回匕首,低声在陈式一耳边吩咐几句,陈式一点头,拱手快步离开。
张延龄吁了口气,正欲往殿后行去,见地上血迹宛然,却是适才手下人匆忙并未擦干净。于是折返回来,将佛前香炉中的炉灰捧了几大捧,掩盖住地上的血迹。
将香炉放回佛龛前的时候,张延龄抬头看着面前巨大的佛像。那佛像正眯着眼似笑非笑。想着自己当着这佛像面前杀了人,虽然不信神佛,但也有些忐忑。
“菩萨恕罪,今日不得不在你面前杀人,不过杀的都是坏人。佛祖慈悲,超度了这些人吧。杀人的事,佛祖睁一眼闭一眼便是。菩萨若能再保佑这回我能顺利完成计划,回头我给你镀金身。”张延龄合掌拜了拜,快步往殿后庭院中行去。
朱清仪正耐着性子跟一群僧人说话,那老主持甚是能说,马屁拍的山响。朱清仪只得微笑应付着他们。
张延龄走来时,朱清仪如释重负,将银两和首饰交给和尚们之后,便跟着张延龄告辞离开。
出了山门,不见了车夫和盯梢之人,上了车后,张延龄便开始脱衣服。
朱清仪低声问道:“你做什么?那几个人去哪里了?”
张延龄一边将身上的花袍子脱下,将车夫的破草帽戴在头上,一边道:“在大殿里送他们归西了。”
“啊!”朱清仪惊愕嗔目。“你在庙里杀了他们?当着菩萨的面?”
张延龄整理着衣衫,沉声道:“不打紧,佛像面前我告了罪了。也许了愿了。将来还得请郡主帮我还个愿,替我给那佛像镀个金身。”
朱清仪惊骇无语。张延龄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将花袍子往朱清仪手里一塞,开了车门下去。
朱清仪低声叫道:“你去哪儿?”
张延龄笑道:“我不得赶车么?死人可没法替咱们赶车了。郡主放心,我可是个好的车把式。你只需指点我去白水巷的路径便是了。”
……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抵达北城白水巷胡同之外。这里距离弘光寺其实并不远。路上也没有关卡,所以很顺利的便抵达了这里。
张延龄停好马车,对朱清仪和彩云吩咐了几句,让她们在此耐心等候,自己便快步往巷子里走去。
马车里,朱清仪关切的看着张延龄离去的身影,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的彩云看在眼里,轻声道:“郡主,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位张侯爷了?”
朱清仪脸一红,嗔道:“胡说什么?”
彩云低声笑道:“郡主莫要骗我,郡主平日何曾跟一个男子如此亲密过。任他拉着手,也不恼怒。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呢。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彩云可是看得出来的。”
朱清仪啐道:“还胡说。”
“承认喜欢他也没什么啊,这么好的男子,才配的上郡主。身份地位人品胆识相貌都好。没准这是一桩好姻缘呢。”彩云低笑道。
朱清仪嗔道:“快别胡说了,他……他都已经成婚了。”
彩云哦了一声,面露遗憾的叹了口气。心里想:郡主只说他成婚了。却没有否认喜欢这位张侯爷,那便是确实喜欢这张侯爷了。可惜了一桩好姻缘。好不容易遇到个郡主喜欢的,结果却已经是他人的丈夫了。真是可惜。
“张侯爷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咱们庆王府,救小王爷和郡主。哎,真是教人担心的很。”
“菩萨保佑,一切平安。”朱清仪双手合十,低声祷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