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仪皱眉低头思索。今晚之事有些离奇,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自称是朝廷前来平叛的将领,又是什么建昌候,当今皇上的舅舅。这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人的话。倘若此人是自己那个叔父派来试探自己的,那么,自己轻信于他岂非是件糟糕的事情。

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人说的话不似撒谎。他说的话都能对得上。自己和婢女彩云在车厢里说的话他也复述了,说明当时他确实藏在马车里,是被街头突如其来的搜捕逼迫躲进马车里的。阴差阳错的进了自己府中。若是朱寘鐇提前安排的,那也太有机心了。恐怕没有这种可能。

眼下自己正不知如何是好。朱寘鐇逼迫甚急,庆王府上下都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的弟弟小王爷朱台浤因为不愿意听朱寘鐇的话,而被朱寘鐇打伤了。现在还躺在**不能动。眼看若是不满足朱寘鐇的要求,庆王府上下便不能活。那猪狗不如的老贼已经红了眼黑了心,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要自己嫁给孙景文是不可能的,庆王府也不能当乱臣贼子。积攒了几代的财富也不能被朱寘鐇霸占,拿去招兵买马。这一切,该如何是好?

这段时间来,在朱清仪二十年的人生之中,还从未遇到过这般危机。当年父王去世之时,才十五岁的朱清仪都咬着牙撑住了庆王府的局面。照顾自己的两个幼小的弟弟。她发誓要等弟弟成年,能够撑起庆王府的时候再考虑个人婚姻之事。为此,她拒绝了诸多青年才俊,家世渊博的优秀男子的求亲。也错过了自己的韶华岁月。

二十岁的女子尚未婚配,这其实已经很罕见了。

但是这些她都不在乎,然而眼下的困境她是没法解决的。她毕竟是一介女流,家中没有成年男子撑腰。面对朱寘鐇的威逼,她实在是想不出应对之策,只能虚与委蛇,希望能拖延过去。可是,她自己也明白,靠着拖延怕是不成的。倘若,此刻有办法能够解决目前的困境,自己是绝对会去尝试的。

眼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张侯爷说,可以救庆王府,可以帮自己。他要跟自己合作去应付眼前的局面,朱清仪怎会不动心。

可是,凭着这个单枪匹马闯进来的人,就算他说的都是实情,他又拿什么来扭转局面?朱清仪心里有些犯嘀咕。自己又能怎么帮他呢?

“郡主,看来,你还是不信我。那也难怪。我身上并无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因为要潜入城中,所有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我都不能携带。罢了,我也不强求。平叛的事情本来就该我自己去办。我该告辞了。”张延龄站起身来,拱手微笑道。

朱清仪站起身来讶异道:“你去哪里?”

张延龄道:“天色不早了,我得想办法趁着黑夜离开这里了。困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还有不少兄弟在城里,我得去和他们汇合。无论如何,该做的事必须要做。”

朱清仪蹙眉道:“可是,你怎么出去?”

张延龄道:“总是有办法的,大不了闯出去。总之,我可不能在这里徒耗时间。对了,我听你说,庆王府小王爷被打伤了是不是?但不知伤及何处。我这里有些疗伤的药物,或可为小王爷减轻伤痛。”

张延龄从怀中取出一小罐药放在桌上。

“这是急救散,专治跌打损伤筋断骨折之症。外敷伤处,一日一换便可。”

想了想,张延龄又从怀中取出一和小瓷瓶,从里边倒出两颗绿色的药丸来,放在桌上。

“这是八宝护心丸。伤势严重可护心保命,送你两颗给小王爷服用,对伤势有极大的效用。不是我小气,这药丸太珍贵,我也只带了五颗而已。那便如此,在下告辞了。”

张延龄拱了拱手,转身往门口走去。他确实是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既然这位庆王府郡主心怀疑问,自己也确实没有办法打消她的戒心。与其如此,不如另想办法。

“等一等!”朱清仪轻声叫道。

张延龄转头道:“郡主有何事?”

朱清仪眼睛盯着桌上的绿色药丸,沉声道:“你说这药丸叫做‘八宝护心丸’?这药丸从何处得来?”

张延龄道:“怎么?郡主识得此药?”

朱清仪抬头看着张延龄道:“据我所知,这是京城名医谈允贤谈老夫人的家传灵药。你怎么会有谈家的这种丹药?你和谈家什么关系?”

张延龄微笑道:“这确实是谈家祖传丹药。实不相瞒,我的如夫人名叫谈如青,便是谈老夫人的亲孙女。我这次出征,她便给我备了几颗。你倒是见识广。”

朱清仪惊讶的啊了一声,瞪着张延龄道:“你……你……你是如青的丈夫?如青嫁给你为妻了?”

张延龄觉得蹊跷,转回身来走近,低声笑道:“怎么?莫非你认识如青?”

朱清仪道:“你且说说如青身高体貌和品性习惯。”

张延龄呵呵笑道:“你倒是来考我自己的妻子的样貌习惯,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清仪正色道:“你说,我见过他,你若撒谎,我便可知。”

张延龄无语,微笑道:“如青么?怎么说呢?娴静如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言语轻柔,外柔内刚。相貌自不必说,天下一等一的相貌。喜欢穿素雅之衣,食清淡之食。爱喝桂花茶。对了,左锁骨下有颗朱砂痣,右小臂上有一处烫伤的疤痕,是她八岁时熬药打瞌睡烫伤的自己。如何?说的够详细了吧?”

朱清仪脸色惊愕,虽然张延龄并没有详细描述谈如青的容貌,但他说的这不就是谈如青么?特别是右臂的疤痕,自己亲眼见过。若非是如青的夫君,怎会知道她身上的疤痕?

“果真是,你果真是如青的夫君啊。真是太意外了。”朱清仪轻声叫道。

张延龄道:“你当真认识如青?这可蹊跷了。我没听她说过来过宁夏镇,也没听她说过认识你啊。我来时她也没提啊。”

朱清仪轻声道:“我和她已经有七八年没见了吧。那一年,我和娘亲去京城拜见周老太后。在宫里的时候,我娘突发疾症。于是请了谈老夫人进宫医治。谈老夫人带着如青一起进宫的,我们便是那时候认识的。怕是她当时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我们是宁夏庆王府的人。”

张延龄也有些惊讶,笑道:“天下很大,却又很小。没想到你和如青居然相识。”

朱清仪点头道:“是啊,真的很小。我和她交了朋友,相谈甚欢,相处了七八日。后来,我娘病好了,我们要走的时候,我娘带着我去谈家道谢。我们两个还哭了一场。我当时是要告诉她我的身份的。我娘说,交个好朋友不容易。人家不问,倒也不必强调身份,免得多心。于是我便没说。谈老夫人人很好,听说我父王有重疾在身,便赠送了我们一瓶八宝护心丸,说危急之时可以用一粒救命。那八宝护心丸救了我父王数次性命。我父王得的是心痛之症,每每晕厥人事不知,服了药便立刻好转。只可惜终究是没能救得了他的命。对了,临走时我送了如青礼物,如青还送了我礼物呢。是一个小药囊。上面还绣着她的名字。我拿给你瞧。”

在张延龄惊愕的目光中,朱清仪在床边的箱笼最底下取出了一个小包裹,打开之后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小药囊。其实便是个有夹层的小布囊。背面确实绣着一个‘青’字。药囊虽小,布料也只是普通的染布,但却针脚细密,做工精细,甚是可爱。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们之间竟有如此渊源。如青若是知道此事,定然极为惊讶了。真是太巧了。”张延龄真是惊讶不已。

朱清仪看着张延龄道:“是啊,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如青的夫君?她还好么?”

张延龄笑道:“她很好。开了一家药坊,这急救散便是她配置出来的疗伤药,风靡之极。每天忙的团团转,对我都爱答不理的。”

朱清仪笑了起来,轻声道:“她一定很快活,看得出来,你很爱她,对她一定百般呵护。她真幸福,不像我……”

张延龄低声道:“眼下的困难总会过去的,郡主,朱寘鐇造反不得人心,必是会失败的。我一定会解决这件事。就凭你和如青是故交,我也不会允许朱寘鐇胡作非为,欺负你们。”

朱清仪点点头道:“张侯爷,我决定了,帮你一起行事。你说,我该怎么帮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