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某一天,大明东南海域,十艘威远战列舰正护着一艘镇远巡洋舰缓缓向北行驶,那巨大的船体在海面上划过,留下一串串白色的泡沫,随波逐浪,婉若游龙。

这会儿马六甲差不多还有三十余度,东番却已经寒风习习,气温越来越低,张斌的心里却越来越火热,就要到家了,马上就能见到自己可爱的女儿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了。

他出征的时候,洪蓉儿就快要临盆了,他刚打下巴达维亚不久,喜讯便传来,洪蓉儿给他生了个儿子!

这一刻,他可谓归心似箭,前面一条细长的海岸线出现,东番终于到了,他不由举起望远镜,迫不及待的向前望去,雄伟的热兰遮城堡顿时出现在他眼前,航向很精准,没有出现任何误差,马上就要到家了。

他之所以匆匆赶回来,并不光为了看自己的儿女,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火炮的问题,新建的马六甲要塞需要火炮,加强巴达维亚的防御同样需要火炮,两处加起来,足足需要两千余门火炮!

但是,这会儿高雄铸炮厂那边一个月撑死也就能铸造四百余门千斤佛郎机,要将两处的火炮配齐,最少需要半年时间,而这半年,还要生产威远战列舰,如果火炮全部拿去马六甲要塞和巴达维亚,那威远战列舰的火炮就没了。

这个问题,着实让他头疼了很久,最后,他想到了荷兰人被击沉和烧毁的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如果能把上面的火炮打捞上来,马六甲要塞和巴达维亚的火炮完全够了,还可以加强一下大员、月港和珠海三地的防御。

不过,打捞火炮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会儿可没有氧气瓶,虽说那三十艘超级战列舰都是在东番近海沉没的,但那里水深也有四五十米,一般人憋着气能潜下去十多米就算不错了,四五十米,不说打捞火炮,光是潜下去都会因为缺氧窒息而亡!

他赶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打捞这些火炮,当然,“顺带”也能陪陪自己的儿女。

焦急的等待了将近一刻钟,镇远巡洋舰终于靠上大员码头,张斌迫不及待的跑下去,跟前来迎接的文臣武将寒暄了几句便匆匆赶回总督府中。

看到牙牙学语的女儿和咿咿呀呀的儿子,他的心都要融化了,这会儿他只感觉自己少了一双手,抱着儿子又想抱女儿,抱着女儿又想抱儿子,怎么都抱不够。

这对儿女的名字都已经取好了,他感觉女儿香香的,所以取名张香,而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刚好打下了巴达维亚,为了纪念大明王师再次威震南洋,他特意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张洋。

在家中度过了幸福美满的一天,第二天一早,他便赶到了东番前卫高雄新城,将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召集到一起商议起来。

地点还是孙元化的书房,因为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八仙桌,正适合几个人聚到一起商讨事情。

张斌特意取了套笔墨纸砚摆在自己的面前,众人一坐定,他便直接了当道:“良甫、初阳、长庚,我想打捞荷兰人沉在热兰遮城堡附近的火炮,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很遗憾,这个时候没有氧气罐,没有橡胶,没有塑料,甚至做根管子送气都不可能,人要潜水,只能靠憋气,能在十余米深的水底打个来回就算不错了,几十米深,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都毫无办法。

张斌见他们尴尬无语,立马拿起毛笔,画了个氧气罐的样子,随即问道:“如果做个这样的罐子出来,让人带着潜下去,是不是就能潜到十余丈深的海底了?”

王徵他们几个对发明新东西都相当有兴趣,他们一见张斌画出的这东西,立马饶有兴致的研究起来,看了一会儿,王徵跃跃欲试道:“大人,要不我们现在就做一个试试?”

张斌也想立马试试,于是乎,众人便一起来到机械厂的一个车间里面,那里有专门加工铜管的地方,有些细铜管是用薄铜皮卷起来再用热熔焊烧到一起的,铜皮都是现成的,熟练的铜匠也多的是,要做个这样的氧气罐并不难。

王徵招来了几个熟练的铜匠,张斌在一旁指导,众人忙活了大约一个时辰,一个简易的氧气罐,或者说是空气瓶就这么诞生了。

这个罐子结构很简单,就是一个大腿粗细,大约一尺长的铜罐子,外面加了根弯弯的细铜管,把铜罐子背背上的话,细铜管正好塞嘴里。

做好以后,张斌便兴冲冲的带着众人来到海岸边,想要试试效果,张差自告奋勇,将铜罐子背背上,嘴里含着细铜管跳入海水中。

但是,很快,他便浮上来气喘吁吁的道:“大人,这里面的气吸不出来啊!”

张斌一看那铜罐子,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密封的瓶子,就一个口子,要把里面的气吸出来,这不等于在抽真空嘛,让人用嘴去抽真空,这不有毛病吗!

他一拍额头,陷入沉思中。

再开个口子,肯定不行,如果不用嘴堵住,水就会往里流,一会儿就流满了,气都被挤出来了,还有什么用!

或许可以加根管子再加个阀门试试,打开阀门这边水往里留,那边气就会往外冒,吸两口,又关上阀门,这样或许能持久一点。

张斌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众人又回到机械厂加工起来,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铜罐子便加工好了,也就是在底部加了个小尾巴,上面带了个阀门。

这次换成赵如上了,因为张差已经冷的直打哆嗦了,为了防止他感冒,张斌让他找了身干衣服换上,烤火去了。

他们都是在海边卫所长大的,水性自然不错,赵如飞快的把外套一脱,扒的剩一身单衣,随后把铜罐子往背上一绑,又把铜管子往嘴里一咬,随后便嗖的一声跳入海水中。

他潜下去之后,并没有立马浮出水面,水面上只是时不时翻出一片气泡。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众人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一般人在水里可潜不了这么久,可别出了什么意外啊。

两盏茶时间过去了,张斌都有点心里打鼓了,这要是出了问题,把人憋死在水里,那就真的荒唐了。

又过了一会儿,“哗啦”一声,水面上冒出个人头,正是赵如,他剧烈咳嗽了一阵,这才喘息道:“大人,这东西还可以,就是最后那一下,水直往嘴里灌,我一不小心就呛到了。”

呛一下倒也没什么,张斌嘘了口气,随即问道:“怎么样,潜下去多深?”

赵如尴尬的道:“我就是一个劲往下潜,也没注意有多深。”

想知道潜了多深倒也不难,张斌让人找来一捆绳子,随即又把铜罐子里的水放出来,让赵如抓着绳子再试着潜了一次。

这次又差不多是两盏茶时间,根据绳子的长度计算,赵如其实并没有潜下去多深,大概也就是四五丈的样子,换成米的话,大概就是十五米。

十五米还是不够啊,起码得四十米啊,而且还必须在水底摸索一阵,因为人不可能一潜下去,正好踩一门火炮上面,总得找一找,才能找的到。

这样算来,又得多一盏茶时间,也就是说,起码要做个四尺长的铜罐子才行!

四尺长,人怎么背呢,那不是碍事嘛!

张斌正在犹豫间,赵如突然提议道:“大人,如果要潜水的话,其实没这么麻烦,记得有一次我跟人出海打鱼,遇上了大风浪,把船都给掀翻了,我们几个人正好被扣在船下面,船倒扣过来就有很多气在里面,我们几个人在水下面待了大约一刻钟才浮上来,也没什么事。”

张斌闻言,眼前一亮,做个船形的东西,倒扣在水中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于是乎,一行人又回到机械厂,用铜皮做了个大约半人大小的桶状物,然后又跑到水边试起来,这次还是赵如,有了张差的经验,张斌直接让人准备了干衣服在岸上等着,他倒是没有冷的打哆嗦,不过,这桶状物一扣水里,又尴尬了,因为里面的气太多,根本就压不下去。

众人集思广益,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桶子四周绑几块铁疙瘩,这样的话,桶子就能压进水中了。

为了保险起见,张斌让赵如连同铜罐子也背上了,这样就算桶子出了问题,他还能借铜罐子里面的气浮上来。

准备好一切,众人又来到海岸边,四个亲卫一起把铁疙瘩往水里一放,那大桶子便倒扣在水中慢慢往下沉去,赵如也跟着嗖的一下跳入水中。

这次,水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赵如好像消失在水中了一样,一盏茶时间,两盏茶时间,三盏茶时间,水面上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众人脸上不由都露出焦急之色,这潜水可不是闹着玩的,潜入几十米深的水中,那可是一不小心就淹死了!

直到大约一刻钟之后,水面突然又哗啦一阵翻动,沉下去的那个铜桶子竟然从水面上冒出来,紧接着,赵如便从铜桶子底下窜出来,兴奋的举起手道:“大人,我潜到海底了,你看。”

张斌打眼一看,这家伙手里竟然抓这一个大蚌壳,看样子,他是真的潜到海底了!

至此,试验就算是成功了,赵如连蚌壳都能找到,在海底找目标更大的火炮自然不成问题。

当然,这么简单的东西还不能用来打捞火炮,因为火炮的重量可不是一个人能从海底扛上来的,就算借助浮力也不行,还必须准备绳索,而且,火炮吊出水面之后还必须使用吊葫芦才能吊上船,不然上千斤的东西,就算有绳索,几个人也拉不上船。

张斌干脆招来了一艘车轮舸,改造了一下,在上面用大腿粗的木柱子做了个木架子,在中间挂了个吊葫芦,还在四周挂了四个滑轮,这样简易的打捞船就做出来了。

至于潜水设备,铜桶子,他干脆命人做了一个人那么大,四周是一圈挂绳索的孔,既能绑绳索,又能绑铁块,绑在四边的铁块也进行了专门计算和测试,正好能扣这气的桶子带下去,又不会太重,让人能很轻松的掉上来。

这样一套打捞设备做好,差不多用了三天时间,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要这套打捞设备真的能把火炮打捞上来,那么就算费一个月时间也值。

打捞设备做好了,张斌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效果,连王徵他们都对打捞行动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张斌干脆带着他们一起来到大员城,让他们一起看看。

这天正午时分,热兰遮城堡外的海面上可谓热闹非凡,一艘镇远巡洋舰和十余艘车轮舸将一艘奇奇怪怪的车轮舸围在正中间,张斌、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都在那艘车轮舸上面,还有张差和赵如两人都背着两个铜罐子穿着一身紧身衣,站在张斌旁边,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好像恨不得马上就跳海一样。

十余个亲卫在甲板上忙碌了一阵,两个奇形怪状的大铜桶子终于准备好了,上面不但调着铁块,还绑了好几根长绳索,而且,那些长绳索的另一端都挂在木架的滑轮上。

一切准备就绪,张斌一声令下,十余个亲卫便抬着铜桶子和铁块,小心的吊入水中,紧接着,张差和赵如也一起跳入水中。

这里正是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被烧沉的区域,下面足有两千余门火炮,就看张差和赵如能不能把火炮找到,吊上来了。

六组亲卫,七百余人,包括张斌和王徵他们都紧张的注视着水面上的绳索,满脸希冀。

这些亲卫都是张斌特意带过来观摩的,毕竟这一块的海底有三千多门红夷大炮,光一两个人去打捞,不知道要捞到什么时候去,如果这次打捞成功,张斌还会做十余套打捞设备,让这些亲卫轮流来打捞,争取尽快把这些火炮打捞上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个滑轮上的绳索终于剧烈抖动起来,这当然不是鱼上钩了,而是张差和赵如给的信号,这意思就是他们已经将一门火炮绑在绳索上了。

不用张斌下令,抓着绳索的几个亲卫立马使劲把绳索往上拉起来,很快,一门带着炮车的火炮便露出水面,两个早已准备好的亲卫立马把外套一脱,跳入水中,将火炮挂在吊葫芦上,另外两个亲卫则很有默契的扯动着吊葫芦上的锁链,不一会儿,一门带着炮车的舰炮便被吊到了甲板上,打捞成功了!

紧接着,又有一根绳索剧烈的抖动起来,众人一阵猛拉,又是一门带着炮车的火炮露出水面,就这样,总共吊上来四门火炮,张差和赵如才顶着桶子浮上来,倒不是桶子立马的氧气不够了,主要是因为桶子四周总共才绑了四根绳索。

对这个效果张斌已经相当满意了,一次就是四门,总共还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一套打捞设备,每天最少能打捞上来四五十门火炮,做十套这样的打捞设备,不出十天,就能把三千余门火炮全部打捞上来!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做出的这套简易的打捞设备很快就被东南沿海的渔民看上了,他们纷纷效仿,用来打捞海底的水产,东南沿海水产数量顿时暴增,什么海参、海葵、海星、生蚝、珍珠扇贝等稀有的海底物产产量成倍增长,沿海的渔民从此又多了个赚钱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