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个言官话音落下,又有一个礼部官员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兴正礼乐,而民和睦,颂声兴。祭祀、丧葬之礼,如何能轻易更改,如此一来,我大明又与番邦蛮夷又何异?”
“启禀陛下,治国教化万民需以礼教之,此乃千古之礼仪。若是妄自废弃,礼乐崩坏,那我大明百姓不过是不通教化的蛮夷,必须严正以待之啊!”
“启禀陛下,自古子孙皆该安葬祖宗尸体,以安其亡魂,如今以火焚之,孝子慈孙于心何忍,伤风败俗莫此为甚!”
一时间,竟然有十多位官员站了出来,一同弹劾陆渊。
李善长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一切,嘴角隐隐勾起。
朱元璋眉头顿时深深皱起。
《大明律》规定,“其从尊长遗言,将尸烧化及弃置水中者,杖一百;卑幼并减二等;若亡殁远方,子孙不能归葬而烧化者,听从其便。”
这条规定还是他亲自定下的。
明朝初期,民间的冠婚丧祭四种礼仪多沿袭了元朝的习俗。
一日,朱元璋与翰林院学士陶安商议国事。期间闻到了一股焚烧尸体的味道,朱元璋感到十分难受。
陶安见到这一幕,知道朱元璋对火葬不满,便说道:“圣王治天下,掩骼埋之令推恩及于朽,近世于胡俗,死者或以火焚之,而投其于水。孝子慈孙于心何忍,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其禁止之。若贫无地者,所在官司择近城宽闲地为义冢。”
自古以来,就有入土为安的礼俗,父母之恩大于天,作为子孙后代的我们怎可如此狠心将其焚烧。
朱元璋这便立即下旨禁止水葬、火葬。并制定了人过世之后必须埋葬的政策。
“陛下,微臣以为陆巡抚此举或是因为防治疫病不得已而为之,或情有可原。”
一群弹劾的声音之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众人尽皆望去。
出声的,竟然是吏部尚书茹太素。
李善长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他为何会为那陆淮之说话。
“茹大人此言差矣,陆淮之此行,完全是假公济私,横行乡里!”那个御使言官说道。
“微臣不通医理不敢断言,那陆巡抚是否假公济私,还请陛下定夺。”茹太素拱手说道。
朱元璋眼睛微眯:“茹尚书此言有理,传太医院院使、院判觐见。”
“太医院院使、院判觐见!”
殿外值守的侍卫,一层层地将命令传了出去,很快,太医院院使、院判便是被带到了奉天殿。
“臣,太医院院使傅青拜见陛下!”
“臣,太医院院判陆元正拜见陛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吧!”朱元璋一拂手。
“茹尚书,你将事情与两位说上一说。”朱元璋。
茹太素自然不敢怠慢,当即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茹太素站出来替陆渊说话,并非他与陆渊有什么交情,而是他看出了朱元璋似乎有意要保陆渊。
自从朱元璋大力斥责过后,茹太素仿佛一下子开了窍。
如今在朝廷之中,他依然不站队,不结党,但却是越发如鱼得水。
太医院院使傅青如今已经七十有余了,但依然精神矍铄。
他捻着胡须道:“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
“黄帝内经之中提出,肺朝百脉,司呼吸。疠疾发时,当舍空邸第。那位陆大人建立疠所,隔离病患,微臣以为甚好。”
那言官皱眉道:“傅大人,我们之前讨论的是这位陆巡抚,违规火化尸体,这违背了大明律令。”
傅青摇头道:“莫要急。从先秦时期开始,就有了处理无主尸体的做法。此后,凡遇大疫,各朝官府一般都有掩埋死者尸体的做法,以防止疾疫传染。”
“我以为这位巡抚的做法是没有问题的。”
“傅大人集中掩埋尸体自然是没有问题,但现在那陆巡抚可是焚烧尸体,我怀疑他可能是白莲教徒!”那言官高声道。
“白莲邪教分支众多,我知道其中便有一支崇尚火祭,以牲畜、甚至活人火祭,极为凶残!”
这话一出,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老朱建立大明之后,便是极力打击白莲教,在朝廷上白莲教甚至是一种禁忌,没有人敢提起。
但如今,这个言官却是公然说出来了。
朱元璋勃然色变,冷喝道:“你可有凭证?”
“回禀陛下,微臣知道西南一带近年出现一股名为白阳教的势力,他们行事隐秘,教众擅长控火邪术,以蒙蔽百姓,从者众多。”那言官说道。
“更令人深恶痛绝的是这些邪教中人丧心病狂,蒙蔽百姓,甚至为了祭祀邪神,屠家灭户,犯下罪案十多起,都是将人活活烧死!”
“而那些愚民不以怒,甚至亲自将亲人活祭,令人发指!”
“而那陆巡抚如此行径,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朱元璋眉头深深拧起来。
他自然是不信陆渊会是什么白阳教徒的。
老朱他是混过教派的,正是靠着红巾军的力量,他才能打下江山。
哪里能不明白其中的门道,但陆渊所说所讲,完全不是一回事!
于是,老朱挥了挥手,“此事容后再议。”
但那位言官不知道是年轻气盛,竟然死咬住不放。
“陛下,此人必须立即处置!”
“他不但公然焚烧尸体,在河南府还大肆抄没士绅乡贤的家产,短短数日,荥阳城便是有十三家,遭其毒手,手段极为凶残!”
“且先不说这些人是否都是罪有应得,他陆淮之不经过府衙主官审判,便滥用私刑,乃是大逆不道!”
老朱的眉头再次深深皱起。
陆渊那小子视财如命,莫非真的因为自己抄了他的家,他就借机抄那些士绅的家产,中饱私囊。
但老朱认为陆渊不会如此愚蠢,锦衣卫之中有多少双目光盯着他,那能不知道嘛!
但其中曲折,只要等上两日,警衣卫密探的消息便能传回来。
“朕说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