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短暂地慌乱之后,他还是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淡定,“皇上,老臣以为,招抚一事,兹事体大,光是靠内阁六部商议难免会以偏概全,不如皇上让翰林院,詹士府,国子监也都参与进来。

要知道,这里面可不乏饱学之士啊,如此一来,大家群策群力,指不定就会有一些振聋发聩的办法呢。”

说完,李时一俯身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了。

“你啊你,真是越老越油了啊!”

嘉靖皇帝看着李时的满头白发,就笑骂了他一句。

按照以往的惯例,嘉靖皇帝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会让李时退出去了,可是没成想,这一次嘉靖皇帝笑完之后,表情却突然变得冷峻了起来,声音也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李时,我跟你说,别的事你都可以跟我耍滑头,唯独这件事儿,你得给我支楞起来!

我且问你,你可曾想过荆山这座山脉往外延伸,会延伸到哪里去吗?”

不待李时作答,嘉靖皇帝便直接给出了答案:

“哼,我料你这个没去过湖广的老糊涂也不知道,我索性就告诉你吧,荆山东侧外延一百五十里,那便是皇考兴献皇帝的显陵!

你们想过没有,万一荆襄那里的流民发生大乱,他们侵扰到显陵可怎么办??

父皇生前就常常告诉我一定要爱民如子,他是如此说的,也是如此做的,因此承天府一代的居民世世代代都念着父皇的好。

可是你们这帮人,不光没有为民着想,居然还为了剿抚一事争执了起来,话说,这事儿有什么可争执的?

若是荆襄那一带真的发生了战争,那么兴献皇帝的显陵被破坏了该怎么办?大明朝的龙脉被动摇该怎么办?

你们究竟有没有动过脑子啊??”

说到这里,嘉靖皇帝突然向李时发出了一声严厉地质问。

他这一声质问,吓得李时是冷汗淋漓。

于是,李时赶紧磕头对嘉靖皇帝答道:“是臣疏忽了,是臣考虑不周,都是臣的错,还请皇上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用?责罚你就能让显陵安稳了?真是的!

你再看看人家方永成,人家不光是口头上喊招抚,人家还把具体实施的细则都呈上来了,这才是真真正正地为朕分忧啊!

招抚这件事要是真的能办成了,那么皇考的显陵没准也能垂千年静谧如故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所以啊,宗易,你也别在这儿跪着了,抓紧去办这件事儿吧,眼下春耕就要开始了,事不宜迟,能今年办好的事情就不要拖到明年。”

听到嘉靖皇帝如此一说,李时立马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于是,他赶紧扣了一下头,应了一声“是”,然后就准备退出殿外了。

可是,他的身子才刚起来,就听到嘉靖皇帝又对着他补充了一句:“另外,方永成奏疏里提到的那个陆远,就让他做方永成的助手吧,那小子,多少也是有点功劳的,呵呵,有点意思。

还有,那个霍韬,他的脑子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我记得南京礼部不是还有个缺吗,就让他去南京将养将养吧。”

说罢,嘉靖皇帝一闭眼,就不再说话了。

再之后,李时就被嘉靖皇帝的从安陆带来的太监黄锦领出了殿外。

在回文渊阁的路上,李时的心中一直在琢磨着:“看来,那夏言早就看穿了一切,可是,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又没想跟他争权夺利,他防着我干什么呀?这个人啊,城府真是用错地方了。

此外,那个陆远,他连个功名都没有,皇上居然让他去当方永成的副手呢,这我可怎么安排呀?总不能平白无故地给他个职位吧?真是愁人啊……”

这件事足足愁了李时有两三天的工夫,最后他才在一个学生的提醒下,给陆远安排了一个招抚副使的虚职,如此,才总算解决了这一道难题。

等到这道圣旨传回郧阳府,方永成激动得是老泪纵横!

随后,他在便在邢师爷的安排下,坐上丐帮派来的马车,一路飞驰着来到了马都司的军前。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谁能想到,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就这样轻飘飘地结束了。

而随着这一场大战的结束。

陆远的脑海里也恍然回忆起了自己来到荆襄的点点滴滴。

从自己最初踏足荆山所遇到的猪总旗,羊总旗,到后来他所碰到的牛千户,听说过的狗千户,再到他进入郧阳之后打过交道的猫小旗,猴百户,马都司,最后便是此次大战之中出现的熊指挥,马脸千户,驴脸千户,骡子脸千户。

这一个个,一只只,一头头,一匹匹,五花八门的大小动物,就这样,都在此战之后烟消云散了。

从这一刻开始,陆远算是彻底告别这个动物园了,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那些残暴的动物给咬伤了。

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陆远的心头是格外舒畅。

在那一片璀璨的星空里,他仿佛看到了青云寨里的老百姓正在赶着黄牛进行耕种,他仿佛看到了荆襄分舵的丐帮弟子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他仿佛看到方知府正站在山顶上,朝着他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随着马都司的大军踉踉跄跄地退去,随着熊指挥的人马逃得无影无踪,随着丐帮弟子扶着青云寨的人重新走进大山。

这一片刚刚还充满了喧嚣和杀戮的战场,终于,彻底地归于了平静!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