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几乎不假思索,朱慈烺便说出了答案。

这一次是崇祯主动问得。

跟上次不同的是。

崇祯没有丝毫的生气。

听到这个答案,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也出去了多时,大明如今的情况差不多知道了吧?”

“知道了。”

“如今我大明内忧外患贼寇横流,身后的鞑子也虎视眈眈,时不时的进入了大明境内劫掠。各地总兵拥兵自重,哪怕家门口出现了鞑子,他们也不会带兵出门。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被欺辱。

满朝文武百官,谁的手上没有贪污?他们和各地商人联合在一起疯狂敛财。不管是洛阳的粮食危机,还是京城如今的粮食危机。无不映衬着这一点。如今大明难救,你可知道?”

朱慈烺诧异的,差点把手上的筷子给丢掉。

原来崇祯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也知道文武百官都在贪污。

但他无力回天。

满朝文武,虽然贪污,最起码大明朝廷的框架还在搭建着。

一旦崇祯对任何一个人动手。

整个大明朝廷的框架就塌了。

到时他面临的,可能是大明上下所有东林党的反扑。

不管他是崇祯还是玉皇大帝,都无法面临这股势力的反扑。

原来崇祯都懂。

朱慈烺一直以为崇祯一心不闻窗外事,只知道杀内阁的糊涂皇帝。

“知道了这些,你是否还想当皇帝?”

“想。”朱慈烺的语气仍旧坚定。

整个坤宁宫安静得吓人。

只有崇祯和朱慈烺两人的声音。

王承恩在旁边闭着眼睛好像陷入了睡眠。

刚进来的翠儿,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割掉。

其他的太监宫女们全部跪伏在地,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连周皇后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二人说话。

“为何?仅仅只是为了权利吗?”崇祯有些好奇的问道。

“父皇当初接任这个皇位时,内心想的也只是权利吗?”朱慈烺反问道。

“那当然不是,朕当时想着要把这天下打理好,要让百姓食居自由,让大明成为全世界最强的国家,不负皇兄所托,不负列祖列宗所托。”

大明时期,很多皇帝已经开始开眼看世界了。

他们知道这个陆地上的国家不仅只有大明一个地方。

他们知道有欧洲,有倭寇,有色目人,有白人,有波斯帝国。

汤若望表情倨傲,丝毫不怕大明。

便是觉的自己国家比大明更加强大。

后金占领辽东之地,整个奴儿干都落入他手。

北边的沙俄帝国对他们的土地虎视眈眈。

大明这个地方太好了,冬暖夏凉。

平原沃土。

任何一个国家的统治者都不会放过这样一块土地。

包括此刻的藩属国朝鲜,还有隔海相望的东瀛。

这些国家都在盯着大明。

他们等着这个昔日的东方雄狮倒下的那一刻。

一旦大明倒下,所有人都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撕咬一块肉下去。

这是崇祯不愿意看见的。

同样也是朱慈烺不愿意看见的。

朱慈烺笑道:“父皇,儿臣对权力没有丝毫兴趣。

“自儿臣懂事以来。听到的便都是对大明不利的消息。

“儿臣看过很多书,太祖皇帝靠着一个破碗和八百人成就了偌大的大明帝国。”

“成祖皇帝更是多次清剿周围敌国,亲征漠北。打击蒙古,维护边境安宁。让鞑子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二位成功奠定了大明帝国多年来的统治地位,让大明帝国成为这个世界中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之一!”

“可为何如今大明境内匪寇横流,为何后金敢派一千人就到我大明境内烧杀抢掠?为何沿海的倭寇可以肆无忌惮地侵略我大明百姓?沙俄更是多次入境我奴儿干?”

“越是看书,儿臣越是觉得这是耻辱,曾几何时,这些国家只能跪伏在我大明脚下,喊我等天可汗!父皇,儿臣不想让大明受此辱!”

父子两人的这一次谈心深入了双方的内心。

朱慈烺的一番话更是让崇祯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但没想到朱慈烺竟然有如此的觉悟。

两人再次沉默了起来。

周皇后打破了沉默。

“行了,你们两个别再聊国事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

马永兵握着手中的火铳。

浑不在意地望着周围的环境。

前方便是天津。

马永金作为户部侍郎,如今是来交接粮食的。

在京城的粮食告急之后,崇祯立刻就从南边调了一百万石粮食。

这点数量解决京城的粮食危机没有丝毫问题。

只是通州那边的粮草不一定是否供应得上。

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有粮食了。

一艘又一艘的大船在运河上缓慢地朝着天津行驶。

京城的码头可停不了这么多大船。

一般情况下,所有从南边运过来的粮食都会经过天津码头。

在天津码头卸货之后,从陆路前往京城。

“马侍郎好久不见。”

天津知府见到马永金之后,立刻亲热地上前和对方交流。

两人官职都不低。

彼此之间在朝廷的关系更是交错纵横。

唯一不会错的是二人都是东林党人。

“知府大人,船何时能够平稳?”

“今日便可全部卸货。”

“粮食的实际分量有多少?”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马永金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

天津知府和马永金勾肩搭背地来到旁边。

无视了周围的那些小官小吏。

“总共一百多万石,损耗极少。你我皆可从中分得一二,当然要给阁老大人多分一点,这我还是懂的。”

两人相视一笑,猥琐至极。

“北面怎么烟尘滚滚呀?”

“吹风沙了吗?这个季节不应该吹风沙呀。”

“不对,我怎么听到了马蹄声?”

“知府大人马大人不好了,是鞑子,鞑子来了!”

两人在那边刚分赃完,便听到如此噩耗。

马永金顿时着急了起来。

“快,快派兵。不能让鞑子把这些粮食给接走了,一旦接走京城就没粮了!”

天津知府显然也着急了。

两人早就把这一百万的粮食当做自己的东西,怎么可能任由鞑子把他们给抢走?

于是让天津总兵急忙派兵前来剿灭鞑子。

可当他们看到鞑子数量的时候,一群人都迟疑了起来。

只见前方,漫天烟尘。

人连着人马连着马。

多少人马根本看不清。

天津总兵姚科忘沉默地站在墙头。

马永金上前拉着姚科忘的胳膊。

“姚大人,你在等什么?快点派兵啊!”

“暂时不知鞑子人数几何,怎能随便派兵?一旦派兵,天津城空虚,鞑子进攻天津又如何?”

马永金仿佛听见了极大的笑话一般。

“姚大人,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对方那漫天烟尘看似人多,但总数不过一千!鞑子劫掠是不可能带过多人口的,否则机动性就会下降!

而天津城的将士足有五万人数,哪怕分出三万,剩下两万人守城,哪怕一万人守城,对方又怎么可能攻得下天津?你这话莫不是让人笑话?”

姚科忘扭头,望着马永金。

“看我作甚?难道我说得不对?食君之禄,你怎能看见鞑子掠夺官粮一动不动?难道你忘记了你是天津的总兵马?”

“放你娘的狗臭屁!京城何时给我银钱了?天津的兵是老子散尽家财,辛辛苦苦自己练出来的,和朝廷有何关系?”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打算派兵了?”马永金震惊地望着面前的姚科忘。

显然,马永金在京城待的时间太长了。

并不知道如今各地总兵都开始拥兵自重。

“姚大人,你想做什么?”马永金再次问道。

姚科忘冷笑道:“马大人,你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复命吧。”

随后,姚科忘下了城墙,竟是打算一点都不管劫掠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