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顿时傻了。
这?
怎么?
他一辈子哪里经历过这种场景?顿时不知所措,而一看白嫩的鱼肉,一阵醋香升起,再看朱墨一脸笑容,终于夹了一块放在口中。
而一嚼之下,竟然是一种平生从未尝过的美味,香嫩柔滑,却又有一点嚼头,弹性之好,竟是前所未有。
老道吃着,不觉闭眼享受起来。
李三惊呆了,差点喊出一句话来——
“皇上,不可食烟火之物!”
话到嘴边,却是硬生生忍住,心底生出了莫大的疑窦——
这皇上今儿犯病了?
这烟火之物,吃了可是损修行的!
平常谁要是把这玩意摆在面前,那可直接就是杀头的罪过了!
今儿呢,
这皇上竟然甘之如饴?
因为常年追随老道修行,李三也是一二十年没吃过人间烟火食了,平常最多就是偷吃一碗面条,连吃肉都不敢,生怕被老道发现。
诧异之间,李三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顿时一股久违的神奇滋味让全身都舒泰起来。
“这,这滋味……~”
朱墨哈哈一笑,
“两位多吃一点!来,来一碗炒饭吧!”
他又给两人一小碗炒饭。
炒饭?
老道盯着碗里的东西,
油渣?
这,这什么东西?
要知道,老道一出生就养尊处优,根本就没吃过油渣。
李三倒是平民出身,小时候入宫之前倒也吃过,便道:“朱公子,这猪油渣真是香啊……可惜道爷是个修行人,怕是浪费了公子的心意了……”
不料老道却说道:
“李三,你这就不懂了。我们道家没有什么禁忌,正大光明、百无禁忌嘛,五谷、五禽、六畜,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今儿是初六,戊申日吧?那正好,六浊之日正好吃点荤腥!”
说着,老道连扒了几口饭,大声连赞:
“香,真是香!”
李三顿时张大了嘴巴,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皇上吃得哪里是饭啊?
这明明吃的就是今儿的温馨啊!
……
李三并没有猜错。
老道六十多了,一辈子父早死、老婆早亡、儿子失踪,哪里享受过人间的天伦之乐?
自从见了朱墨,他觉得重新焕发了生机,原来视为金科玉律的东西,在朱墨这里全部不管用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看着朱墨开心……
吃完一碗饭,老道竟然还打了个嗝,而李三眼见如此情景,竟已不知自己吃得是什么了。
老道抹抹嘴,道:
“朱公子,你这一去,我怎么感觉像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呢?哈哈哈,年轻人啊毕竟是年轻人,还是没经过风浪……这样吧,你既然掏了心窝子,老道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嗯,我呢,在江南待过一阵子,也认识几个过命交情的人,现在都已经发达了……李三对吧?呃,李三,你、你就把那个朝天观朋友给的东西拿出来,交给朱公子,看看那些江南朋友到底还买不买账?”
老道说着,使了个眼色。
李三跟了几十年,如何不明白?当即从腰间解下一块乌黑的铁牌,双手捧着交给朱墨,道:
“朱公子,这还是当年江南那个朋友给的信物呢,老奴和道爷在京城混,也常常得他照应……如今啊,他也发达了,在朝天观当差,那简直不得了,寻常人见上一面也难啊。现如今,公子既然在江南没有熟人,就权且拿着,到时候兴许会有点用处。”
朱墨一看,却是一块很普通的铁牌,只是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非金非铁,更像是一块陨石,搁在手里也蛮沉的。
铁牌正面有一种天然的云雷纹图案,看上去像是上古之物,而背面却写着两个字——
万寿。
“万寿?”
“这什么意思啊?”
老道对李三的说辞甚为满意,笑道:“谁知道啊?朝天观里水深的很……你听说过蓝神仙吗?李三儿这朋友啊,就是蓝神仙的亲信之人……”
哦。
朱墨一听,感觉这个东西应该管用,蓝神仙的亲信,那在大明也算是吃得开的人了,全国大小官吏见了,多少也得给点面子吧?
当即答谢收了。
这时,
月色已深,周遭安静的很,
老道欢喜大半天,忽然害怕乐极生悲,当即含笑告辞。
转出街角,
吴风从角落里出来,像个影子一样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而街上无数角落里,许多便衣锦衣卫也在暗中保护。
老道许久没享受过如此人间美景,一个人大步往前走,心里似乎也看到了大明中兴的明月!
……
次日,
朱墨在吏部衙役的扈从下,坐着八抬大轿,一路鸣锣开道,向永定河渡口走去。
此时正是街市,无数老百姓欢呼雀跃,朱墨也拉开帘子,朝着无数百姓拱手致意——
“朱公子当了大官了吗?怎么还穿着布衣啊?”
“漂亮人物啊!”
“大明第一才子啊,哪能不重用呢?”
“真乃神人啊,一手青词,写成了布衣卿相……”
“听说他没有官爵,还是个布衣,叫做什么钦命督办?”
“没有官爵?没有官爵能做八抬大轿吗?你傻啊?”
“就是没有官爵嘛!”
“嘿,他那是布衣钦差!比寻常官员可是尊贵多了,你们懂个屁!”
“听说朱公子是个好人?”
“那当然!我听说了,街坊都夸他呢!”
“那老百姓就有救了……”
“是啊,我听说朱公子这次是去办一件大事,利国利民啊!”
“啥大事儿啊?”
“嘘……!忘了前几日的王世贞了吗?”
“……”
熙熙攘攘中,朱墨真实感受到了大明百姓对自己的拥戴。
这种场面也令他热血澎湃,下定决心这次去江南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业,为大明中兴走出第一步。
……
到了渡口,
朱墨竟发现张居正也在,正一个人在渡口边上张望,来回踱步,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呵呵,这人倒真是个人才,那天朝议还想帮我说话,比徐阶要厚道一些,却不知道这时候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