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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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也是阴云一片。

朱墨总感觉要出事,连商量在哪里开设丝绸交易栈都没兴趣,跟李贽一起来到湖边。

料峭春寒,望着悠悠水波。他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慨然叹道:“卓吾啊,你说这变法到底对不对?”

李贽是明朝最大的狂生,乍闻此言,凛然道:

“子玄兄,怎么会不对?吾读书以来,所见一切都与书上大不相同了,那就是时势也在变,由不得人啊……就算子玄不变法,也自有人去干啊……吾倒是以为,由子玄来变法最好,要是换了高拱,或者那个张居正,就不是这般景象了……修修补补,岂能扶大厦之将倾?”

嗯,

朱墨嗯了一声,却没有去想这些话,心里反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如果皇庄那边改不下去,那怎么办?会不会就是变法的尽头?

想着想着,竟忽然有一丝气馁。

而就在这时,

张居正匆匆走来,大袖宽博,脸色颇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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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猜到恐怕有了大事了。

果然,

张居正拿出一封急报,悠然叹道:“子玄啊,你看看吧……”

两人打开扫了一眼,李贽就惊呼道:

“败了?”

朱墨长长呼了口气,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这一向就觉得要出事呢……”

李贽已经十分惊惶,而看看张居正,又看看朱墨,却见两人竟然纹丝不乱,不禁心里叹服:这两人可不是我这般的书生啊……

张居正摇摇头,叹道:“倭寇出兵迅疾,战法娴熟,恐怕胡宗宪、戚继光也顶不住啊……咱们啊,又要收拾残局了……”

朱墨嗤了一声,道:“太岳兄,上次跟你说有消息,我也跟戚继光他们说过,大概胡宗宪是不相信吧……”

他沉吟一会儿,心想两人如此心态,遭逢突然袭击,必然大乱,台州卫现在可能已经一片狼藉了,胡宗宪犹豫不决,多半是被严嵩给坑了,戚继光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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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岳啊,我这就去吧。变法的事不能停,你就多费心些……”

嗯嗯,

张居正想到他带着的火铳兵十分犀利,这时大军已败,倭寇志骄疲惫,正好是反戈一击的时刻,点头道:

“子玄放心吧,我已经叫他们去各藩王郡王府邸,叫他们抄录投献册,也给宗人府去了公文,叫他们发来皇庄局所的档案,最多一个月吧,江南四省的大体情况也就能摸清了……”

唉,

两人对望一眼,均感在这大明做事,总是会飞出幺蛾子,让人防不胜防,这次一败,又是一两年恢复不过来,诸多大事都要再次延误了。

不仅如此,

台州兵败,对人心的冲击才是最可怕的。

想到这节,

朱墨说道:“太岳兄,你出个告示吧,也让兵丁进城巡逻,恐怕还要宵禁……此时此刻,人心可不能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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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张居正思虑周到,又道:“巡抚张大人也正在部署,子玄啊,你去了之后,江南守军稍后也会跟进,你,不可孤军深入啊……”

朱墨一笑,心想:我们两个倒是真谈得来,在大明朝可是孤独得很呐……

嘴上却答应道:

“好!”

……

朱墨带上吕坤、李贽,想让他们也见识一下,他日历练之后,才能摆脱那些书生习气。

回到校场,郑钦点齐火枪兵,又用马车拖上五门铁菩萨,半个时辰后就从南郊而下。一时车轮滚滚,许多得知台州兵败的百姓,见朱墨亲自带队,又有从没见过的火炮,这才惊魂稍定。

天快黑时,

虽还没有到台州卫,可路上已经能见到许多逃难的百姓,偶尔还有三三两两的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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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坤质问之下,得知胡宗宪已经往天台山方向撤退,戚继光则带着义务兵突围,据传也没有全军覆没。

三人这才稍稍安心。

朱墨经历上次宣大之行,亲眼见过李文进、马芳这些人临阵,这时也倒不慌不忙。汇总军报来看,倭寇应该是把台州明军分成了好几块,他们啃不动戚继光,应该就不会放过胡宗宪,而胡宗宪此时往天台山而去,那倭寇多半穷追不舍。

想到此节,

他当即向东南斜线插出,直趋天台山麓。

次日天色渐黑,已是一天一夜,按照一路拦截的败兵消息,已经确知——胡宗宪中军并未顺利撤走,而是被倭寇和山贼围住,大约六千多人被困在飞龙湖和天台山之间。

沿着灵江而下,深夜到了江口。

朱墨、李贽、吕坤、郑钦汇总情报,胡宗宪被困之后,很快依托地形搭建了木制工事,倭寇则在三面筑造简易营垒,迄今已经两日两夜。戚继光呢,带领义务兵残部从北面突围而去,想要救援也是万万不能了。

好消息也有,那就是——

据传俞大猷已经从福建北上,江苏方面也派出陆军南下,张翰、刘应节都是九边军官出身,援军就在身后一天左右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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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些底气,朱墨判断,倭寇大概在六七个时辰之内,就会对胡宗宪部发起总攻。而眼下,就应该以偷袭对付偷袭,将火炮架在江口北面的丘陵地带,火枪兵在山下埋伏,待倭寇被引来时就地歼灭,而后再突破另外两个营垒。

……

一个多时辰后,

朱墨已经按照当日李文进的办法,将一千二百名火枪兵分成十二队,依托起伏的地形,形成了交叉火力网。而火炮呢,能射两公里左右,正好能覆盖三个营垒。

戌时一到,

朱墨站在高丘上,就要挥舞令旗。李贽、吕坤也是第一次参加战阵,兴奋得不得了,众火枪兵却已经多经战阵,十分的安静有序。

正在这时,

一骑探哨突然疾驰而来,喊道:“朱大人!巡抚张大人密信!”

朱墨看过,又交给李贽、吕坤,忽然觉得张翰、刘应节确实跟普通的人不同,在大同的交情果然一丝不假,可谓是仗义得很,到现在还记挂着。

吕坤也颇为感慨,道:“子玄啊,张翰大人毕竟是自己人,他让我们等他赶到,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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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虽然是个书生,却比吕坤又多了几分英气,断然道:

“不可,此刻再不攻击,被困明军就要有灭顶之灾。到时候我们就算从后面打,也必定死伤无数!”

朱墨深然之,二话不说,手中令旗一挥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