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桌上多了一样菜,马鹿鞭炖土豆。女人是如何弄到这东西的,什么时候弄到的不清楚,入口肉丝干硬存放的时间不短乎,方法一定是风干。

山里人都会晾肉干,弄到大牲口肉一时吃不完,晾成干肉储备日后享用。

马鹿鞭不是普通的肉,女人晾它储存它,包括今早将它烹饪端上桌,意味深长。

“娘,这是啥肉啊,硌牙!”狗剩儿撕咬下块鹿鞭,咀嚼吃力,抱怨母亲做这种肉菜,不好吃。

儿子倒是小,马鹿鞭是什么,娘为什么做这个菜?家里存有狍子肉干她不做,偏偏做嚼不碎的东西。

“咬不动少吃点儿。”大奶子女人说。

她私心想让赵永和多吃点,意图很明显,吃马鹿鞭能够什么连赵永和都不能理解女人的良苦用心。他认为好吃的东西在女人身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莫过眼前大奶子女人!

乐不思蜀的事情发生在十四岁男孩身上,(尽管他早熟)总让人有些不信服。不合常理的奇闻怪事总要发生,它就发生在十四岁的赵永和身上。

当然不能说他迷恋女色,精准说尝到某种事甜头,怀念没吃够还想吃。

“娘,我跟永和哥下夹子去。”狗剩儿说。

大奶子女人没表态眼望赵永和,她即使用眼神传达心里愿望,赵永和未必理解得了。眉来眼去的事情还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能够做到的。她不指望他明白她的挽留,猜测此刻撵他未必能走。心想:“他很馋,很恋。”

非处男非处女才能理解寡妇这几个字含意和所指,馋什么恋什么不言而喻。

“娘,永和哥今天不走啦。”狗剩儿说,他似乎代替赵永和回答女人眼神提问,“我俩去弄狼。”

“唔,去吧,你俩加小心。”大奶子女人说。

狗剩儿拉赵永和走了,身背踩夹的两个身影消失,她一屁股坐在门前木柈子上,在深秋树木的落叶中发起呆来。

“赵永和,赵家趟子村,他不会是赵老白的儿子吧?如果是,可就有意思啦。”大奶子女人想,“我这辈子什么稀奇古怪事情都经历过了……”

当家的(丈夫)在世时哼唱的《寡妇难》,她还帮着唱,谁成想自己竟然成了唱词中的小寡妇,唱词:

九月里小重阳,

小寡妇做了梦一场,

梦见丈夫回家转,

瞅得奴家酥又痒。

大奶子女人今年三十一岁,地道小寡妇。当家的线儿黄瓜本地人称瘦而高的人半路途中眼前落叶一样扔掉她。嫁给猎人线儿黄瓜住进他狩猎时搭建这座木屋,火炕上自然而然制造三年后,男人不得不承认失败,他说:“我从小就打猎,趴冰卧雪落下病,不好使啦!”

“别,千万别灰心。”大奶子女人鼓励道。

“唉,种子没成瘪子,能种出苗吗,不能啊!”线儿黄瓜凄然说,瘪子原指种子不饱满,用在男人身上含蓄地指没生育能力。

大奶子女人清楚自己男人身体状况,恐怕难制造出人来。不过,炕上他还很行,她满意他。

“光是开谎花不行。”线儿黄瓜说。

丈夫主动说自己的先天缺陷,他把夫妻被窝里正常操练而没法生育比喻黄瓜,开满一架谎花不成,要做纽结瓜才行。

“你行,很行。”大奶子女人满意他的被窝里的表现,说,“谎花有啥不好,我觉得挺好。”

“我们做夫妻三年了,你还没开怀,咋也得结个瓜不是。”

“别着急,俗话说,当年媳妇当年孩,当年没有过三年,三年没有过六年……”

“六年?得了吧,你我还不变成老黄瓜秧,连花都开不出来喽!”线儿黄瓜有紧迫感,不隐讳自己的致命缺欠,说,“天啥时候刮风下雨不知道,我啥毛病我还不清楚啊。唔,趁早想办法。”

大奶子女人迷惑地望着丈夫,想办法,想啥办法?她不明白他说的想办法是啥意思:“你说啥?”

“想办法。”

“这几年你没少打住马鹿梅花鹿,鞭没少吃呀,你想淘登虎鞭吃……”

女人往补品、壮阳方面想。

线儿黄瓜摇摇头,然后说:“那事你不是经受过,很行的。打种结瓜跟被窝不是一码事。我的毛病就是吃只老虎也不顶事。”

“那你说想办法,想啥办法?”

“借种!”他语出惊人。

“啊!你说什么?”她愕然。

猎人线儿黄瓜遭强霜打植物似的蓦然蔫萎,头耷拉下去。感觉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一个男人光耕种不收庄稼,多没尊严和面子。制造不出的男人当地贬称骡子,被称为骡子的男人将被人瞧不起。他悲哀地说:“你愿人家叫我骡子?[12]”

女人能够理解丈夫的心情。如果他们最终没生育,人们不只称他骡子,也称自己是骡子,两口子都是骡子啊!

“你说呢?”

“被别人看不起啥滋味?我当然不愿意。可是,借种……”大奶子女人望着丈夫,没说口的东西希望他能意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