嘠!南飞雁叫声撕裂秋天的苍穹,高远的天幕上还有一种雄健鸟的身影,布锦画[54]似的涂鸦在淡云湛蓝的天空。它就是训鹰人盼望已久的海东青飞回三江地区,盘旋在白狼山的上空,这个冬天它们要在此地度过。

“小妹,让老吴陪你去。”赵永和说。

花大姐没反对派吴二片一同去拉鹰,这样做赵永和才能放心,自己外出不能让他不放心,她说:“好吧和哥,明天去鹰场。”

训鹰要做第一步是捉鹰,即俗称的拉鹰、围鹰。到野外捉一只鹰回来训,然后用它打猎。训鹰的主要目的是用于打猎,架鹰驱犬狩猎。早年三江有“鹰户”,专门训鹰进贡皇帝,供皇帝行围射猎使用,如今的鹰把式都是鹰户的后代,至少与传统习俗有关。

花大姐的父亲是著名的鹰把式,名声关东。他训化出鹰可打猎可把玩,每年都有三江的鹰爷们找他上买卖订购训鹰。虽然说订购表述不十分准确,但确实含有订的成分。鹰把头根据需要来训不同的鹰,是玩是打猎,要哪一种颜色白鹰、红鹰、紫鹰、青鹰、深豆黄、浅豆黄都要事先定下,在最初的拉鹰阶段便按客户要求来选择鹰。

玩物到一定程度便称爷,玩鹰也称爷或大爷。在三江县城亮子里街头能看到手臂架鹰的鹰爷,坐在茶馆外边专门为他预备的外长条桌子前喝茶,鹰怕热不能进屋,鹰的主人随它改变进屋喝茶的习惯。

猎帮用鹰打猎很普遍,训出的鹰大多是猎鹰。花把头跟赵老白的友谊从鹰开始,每年捕猎季节前,赵老白提前来花家订鹰,有时两人开玩笑:

“花把头,今年给我弄只白鹰?”

“呵,炮头啥时变成狗尿苔?”花把头诙谐道。

民间有两个词汇:挨着金銮殿,准长灵芝草;挨着茅房,准长狗尿苔。

第二个词儿是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上也尊贵。鹰把头玩笑话的意思扯到皇宫扯到皇帝,白鹰是名贵鹰品种,很难得的皇帝贡品。

“我哪敢长到金銮殿上去,长在茅厕旁还差不多哟!”

“那你想要皇帝的宠物白色鹰。”

“谁不想越好呢!”赵老白虽为猎帮炮头,他要鹰不是打猎而是养着玩,所需的鹰跟捕猎不同。猎帮炮头跟鹰把式斗了一阵嘴,为下面谈训鹰买卖热身做了前戏。往下进入正题,花把头说:“赵炮就是不说,我也要为你准备最好的鹰,不是‘秋黄’[55],至少是‘坡黄’。起码不拿‘龙棒子’糊弄你。”……

花大姐从小目睹爹训鹰,学会了一整套围鹰熬鹰放鹰技术,愿望成为鹰把式,父亲将花家祖传的驯鹰秘笈教授给女儿,她成了不多见的女鹰把式。

“花管家,你从多大开始拉鹰?”去鹰场的路上,吴二片问。

“七八岁吧。开始是跟爹去拉鹰,后来自己拉。”花大姐认真回想过去岁月,说,“我独立去拉鹰,大概十一二岁。”

吴二片心生敬畏。拉鹰虽没什么危险,却是苦活儿。别说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半大小子也够受的,住在山上,啃带来的干粮,拉鹰不是一天两天能拉得到,有时就空手而归。

这次去拉鹰,花大姐管家变鹰把式,吴二片受东家派遣陪同,主要任务保护她的安全。夜晚山上有野兽,她一个人有危险。出部落村要登记要检查,赵家藏有猎枪带不出来,在外边过夜需要警防所批准,赵永和去找王警尉,正碰上他收拾行李,问:“王所长,你这是?”

“挪窑子。”王警尉说。

挪窑子本是土匪一句黑话,意思是搬家、转移新地方。赵永和说:“王所长另有高就?高升啦?”

“还升个六?下山回家。”王警尉流露出对上司安排不满意,牢骚道,“卸磨杀驴吃,这个部落村谁他妈建的,我出汗最多。”

“是、是。”赵永和顺着说,他关心的警察不是土豆搬家滚球子,都滚蛋才好,说,“你们警察都撤出村吗?”

“赵炮头你脑袋没给鹿踢到吧?”王警尉讥讽道,“走了孙悟空还要有猴来,接替我的人你认识,寇大鼻涕。”

寇大鼻涕最早在痕迹于猎帮做初棍没几天回三江城粮店当学徒,后来经亲戚活动当上警察。此人无论冬夏鼻子尖都有露珠样的清鼻涕悬挂,时常掉落下来,得了外号寇大鼻涕。

“他接替你?”

“对呀,做所长,还带来六名警察。”王警尉说。

赵家趟子部落村警防所长易人,还增加了多名警察,赵永和压着石头的心觉得更沉重,搬开石头的希望遥遥无期。他说:“王所长你还管不管事?

我是说寇大鼻涕还没到任之前。”

“赵炮你有事儿?”

“有,今冬我想用鹰打围,派家人去拉只鹰。”赵永和说。

“拉鹰,去拉啊!警察不管拉鹰。”

“可是要你所长准假,拉鹰不好说几天能拉到,晚上不能按时回到村子里来。”

王警尉想一想,说:“回不来,嗯,要几天时间。”

“至少三天。”

“准照!”王警尉不知何时使用上这个不伦不类的词儿,他准许,说,“我使用最后一把权力,去拉鹰吧。”

经警察允许花大姐和吴二片才顺利出了赵家趟子部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