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就在曹奂的眼前发生,不由得令这位前朝天子心中发寒,似乎连当初的司马昭都没有眼前的司马季更加凶狠,只有他年幼时期见过不多次数的司马师,身上才有这种生人勿进的感觉,但司马师的气质一眼就能看出来,司马季能把这种凶狠藏起来。

“太宰,全城官吏都抓么?”曹奂看着正在散去的晋卫,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都抓,有没有罪可以审审看。”司马季歪着头似乎有些奇怪,这有什么问题么?宋朝之前讲究出将入相,文武不分家。还有一点就是官吏这个词,吏可以成为官,官也可以是吏,官吏有明确区别,吏比官地位低还是从宋朝开始的。

“可如何审理?太宰手下的这些将士审理?”曹奂仿佛已经见到了血流漂杵的景象。

“陈留王的疑虑本王明白,放心吧,都是内行,如果幽州出身的人不会审案,那么其他地方的人更不行。”司马季让曹奂放宽心,不要以为晋卫就只会打仗,不少人都是出身刀笔吏,至于龙雀营的出身,当年燕王干工程的时候,不少龙雀营的士卒就是监管战俘的监工,兼职刽子手,他心狠么?不,心最狠的人还在燕王府教子呢,蓟城最心狠手辣的人他司马季只能排第二,第一是杨馨。

他还不相信自己的麾下么?都是他亲自编写的教材,从小培养的人才,文能做刀笔吏,武可上马做重骑,不要脸的形容一下,低配版出将入相。幽州刀笔吏甚至可以不动肉刑审案,怎么折磨人不一定要人看出来,让人看不出来的办法简单的过分。

“王弥还在城外吧,派人去找他,本王有一个好差事等着他。”司马季对着身边的亲卫吩咐一声,目光就落在曹奂身上微微额首。

曹奂一下子就明白司马季是什么意思,让内宦领着司马季入殿休息。作为当初魏国的国都,此处王宫自然也称得上是气势恢宏,只是时间已近百年,有些地方看起来陈旧了一些,但无损于威严。

让王韶仪住了这么长时间军帐,司马季也有些不好意思,头一次来到如此恢弘的宫殿,小姑娘十分好奇的四下观望,看一切都很新鲜。

“有什么可看的,燕王府不比这里小。”司马季跟在王韶仪身后,看着恢复了妙龄少女形态的女孩,不由得无奈的开口道,“等带你回到蓟城,你可以随意看。”

经过了几次扩建,燕王府的规格略微有这么一丝越线,不过这不是问题,司马季固然不能把自己的老巢拆了,但可以扩建洛阳皇宫,标准提高了,燕王就不越线了,劳动力这东西不有的是,他也不能一路屠城把敌人都击败,发配徭役还不行么?

“夫君你不是说你很穷么?还等着邺城出军饷。”王韶仪满是狐疑的开口询问,要说最近一段时间她听到司马季最常说的一句话,那就是众所周知,本王没钱。

司马季负手前行,一副封建主的无耻风范撇着嘴道,“那都是糊弄糊弄平头老百姓的,石崇王恺斗富的珊瑚树,吕和每次出海都能带回来不少,本王都卖出去不少了,一到夏天王府的侍女都拿着皮货出来晒,就怕生虫子,王府几千侍女,吃饭的碗筷都是银的,出嫁之时还让她们带走。”

石崇王恺在司马季眼中,不过是一个略有薄财的存在,拦路抢劫哪有他直接抢国库快,吕和兼职做海盗都比石崇赚钱快。巅峰大英帝国有这么一句话,北美和俄罗斯的平原是我们的谷仓;芝加哥和敖德萨是我们的矿区;加拿大和北欧半岛为我们种树;澳大利亚为我们牧羊;还有阿根廷为我们养牛;秘鲁送来白银,南非进贡黄金;印度人和中国人为我们种茶,地中海是我们的果园;至于我们的棉花种植园正在从美国南部向地球一切温暖的地方扩展。

目前司马季自然是不敢和大英相提并论,不过日子还长,他还有时间去微操,最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如何弥合晋朝的南北矛盾,最终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把南方的概念变成赤道以南不就行了么?赤道以南不是还有一个大岛么。

他敢肯定自己有一点比大英强,那就是他对殖民地不感兴趣,都是我大晋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领土,上面除了晋人就是死人。

“原来夫君这么有钱?”王韶仪转了一个圈又抱住司马季的手臂撒娇道,“没听说过啊。”

“别往外说啊,财不露富。”司马季瞟了小女孩一眼言传身教道。

“对对,夫君说的是。”王韶仪心领神会,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一双明媚的眼睛都亮了不少。

司马季终于发现了这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夫人,到底有什么特质。财迷还抠门,当然这是我大晋士族的普遍特质,还是杨馨的特质比较珍贵,心狠手辣的女人不多见。

一番深入交流之后,过了一段时间,王弥连同王浚才姗姗来迟,王浚一见到小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好像对燕王明显依赖了不少。

“燕王,末将看见铜雀台附近有什么东西在树立,不知道是什么?”王弥见礼之后便说起见到的告密箱,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

司马季眉毛一挑,不就是学习了唯一女帝的先进经验了么?这也算事?武则天临朝执政时,疑忌天下人图谋叛变,便设置铜匦,令人检举告密。司马季必须要承认,这招很好用,准备在邺城实践一下效果。

“到了啊,请坐!本王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们商量。”司马季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用比较不敏感的词汇形容要刮地皮的行为,开口道,“大家都知道,大战已经进行不短时间,十数万大军的粮食,人吃马嚼给本王造成了极大的负担,而众所周知……”

“夫君没有钱!”刚从财迷心窍当中走出的王韶仪,一听到众所周知这句话,习惯性的就接上了下一句话,话一出口,殿中气氛为之一肃。

“就这个意思!”司马季瞪了王韶仪一眼,小财迷快安分点,不知道什么场合么?绷着脸把话题岔开虚情假意的道,“青州兵马到达邺城,就算是没有折损,一路上也消耗了不少,本王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本王做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定要分的明明白白。韶仪也说了,幽州穷困,本王没钱,但是军饷还要有人出。”

“对了,本王已经下令通传全军要犒赏三军,其中自然也包括青州兵马,但这个军饷还是要有人出的,但本王没钱,这个问题还要解决,所以比较为难。”到了这个时候,司马季已经彻底不要脸了,一点不掩饰自己要在邺城,这个大晋五都,北方中心刮地皮的行为。

王弥要是比燕王地位高,心里肯定再说没钱说个屁,但他没有,只能继续听着司马季在这里拐弯抹角,用话点他,暗示他主动请缨。

“燕王有何吩咐,需要王弥的地方,王弥一定竭尽全力。”王弥不得不硬着头皮作揖,心中他已经有所猜测,把铜雀台的告密箱一联系,差不多明白了司马季的意思。

很聪明的人,司马季对王弥这么上道很满意,故作为难的道,“也怪本王考虑不周,仓促之间就告知了全军,现在全军将士都已经知晓,要是不履行承诺,本王威严扫地自然是小事,万一将士们心中有怨言事情就大了,山野乡民不知轻重,万一要是劫掠乃至于屠城,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王浚眼观鼻口观心,全当做没有听见此番虚伪的言论,他断定自己的女婿心中,在威严扫地和将士不满之间,绝对更加看重前者。

王弥心中也是腹诽,考虑不周?连告密箱都设立好了,这哪像是考虑不周的决定,这不是明明考虑的如此周到,城门有士卒守卫只许进不许出,就怕人跑了。设立告密箱让全城百姓告密,现在竟然还自称考虑不周,考虑周到是什么样?

可王弥没有选择,现在连青州兵马都已经准备犒赏三军,他要是拒绝的话,光是从青州带出来的兵马都不知道如何交代,王弥果断低头道,“请燕王示下。”

“好,将军果然是国之栋梁,本王议,立一部门专门处理此事,就叫比饷镇抚司,操办筹措军饷的事宜,就由将军亲自坐镇。”司马季很是欣慰的对王弥予以重用,他又抄袭了闯王的经验,不过这是小事,各朝各代有用的就抄,还不分胡汉,不分中外,这叫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燕王面前人人平等。

王弥站起来躬身领命,甚至连比饷镇抚司这么一个不符合我大晋风范的部门名字,都一并接受了,他要是不干的话,燕王完全可以再从青州兵马里面找出来一个人代替他。

“殿下,内城出现战乱,似乎是城中打起来了。”亲卫从殿外疾走进来禀报道。

“好啊,让他们自己打。”司马季捏着王韶仪的一双素手,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到底能不能拨乱反正,就要看他们是不是在乎家眷的命了。”

内城火并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内城城门被打开的一刻,抵抗也就完全没有了必要,邺城之战算是正式结束了,从此之后,整个河北只剩下一个燕王。河间王势力没有立刻烟消云散,但已经可以用土崩瓦解来形容,而邺城的鸡飞狗跳才刚刚开始。

官民阶层差距的如此巨大,怎么可能不会出现告密的百姓,也不需要写告密的信件,晋卫会写,百姓只要说就行了,像是这种伸冤的机会可不多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