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湿漉漉的赵鲤,只觉身边烈风凛凛,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正躺在一片玉石似的白色鳞片上。

不远处,一些软和的白色细长毛发见风便长。

最终生成看着便软软茸茸的鬃毛。

赵鲤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她拂开湿透的发束撑起身来。

但见左右云雾茫茫,身下的白鳞摸着尚微微湿润。

一声接一声,似牛又似滚雷的叫声,响彻天地。

……

“什么声音?”

卢照立在峡谷口的寨墙上。

来自地底的巨大声响,经过此处独特构造放大,传递至地面时已辨不出是雷声还是什么。

桃源境中,本就蒙昧的百姓纷纷跪下。

“卢爷!”一个校尉手扶纱帽急奔上来,“看水道!”

卢照得了提醒,便注意到下边贯穿桃源境的水脉声响不大对劲。

待他探头一看,顿时龇着牙花子骂了句娘。

但见水流波涛汹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水,并……逆流。

顺水而来的桃花花瓣被撕扯得稀烂。

逆涌的水流几乎将两岸淹没。

卢照心神大震,顿时厉声疾呼:“传令,紧急疏散左近人手,令矿工等撤到高处。”

话音落,头顶雷云堆积。

浓墨色云雾翻滚之际,隐有烈火燃烧似的艳红。

云层极低,卢照仰头生出一种他举手便可以捞到云雾的错觉。

在沈晏和赵鲤不在时,身为临时指挥者,卢照声嘶力竭喝道:“立即撤下寨墙,分批入高处山隙暂避。”

他自后腰拽下一枚传信用的烟花。

立在下寨墙的通道旁,一边命人疏散,一边扯开传讯烟花引信。

伴随尖锐哨响,一线红烟窜上天空。

……

“弃船,上岸!”

桃林码头上,李庆本在此处接应运送物资的货船。

桃源境中无所不缺,靖宁卫先驱缇骑纵马巡境,砍杀了一些愚民篡政的劳什子鬼判鬼差。

一日一夜,粗略估算得桃源境中竟藏匿荫户近万户,约合人口三万余。

靖宁卫缇骑紧急接管了这些人口的管理。

假借新任柴帝君之名,暂压制态势。

同时,沈晏命附近可调动的京营赶赴余无乡。

征调大量劳工牲畜,在阿润帮助下抽调物资入桃源境安民。

赵鲤她们登陆时的那片桃林码头已堆满货物。

但此时水道暴涨,眼看着连带船只都要倾覆,此处负责的李庆当机立断命人登陆。

因恐桃源境中与世隔绝多年藏有什么疾病,赵鲤曾命人运来一批可用作消毒的蒸馏酒精。

这些酒坛码放在码头木质栈道上。

水涌时,第一时间被淹没。

酒坛卷入水中,一股难以忽略的浓郁酒气弥散开来。

随着天上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李庆惨白着一张脸,咳嗽数声。

这时,远处有一尾巨大银鳞大鱼并着艘篷船逐浪而来。

白波卷起,将篷船连带着码头上的粮袋等一并卷至远离水泽之处。

银鳞大鱼这才从水中跃出,化作一惊魂未定的貌美女郎。

相较于李庆等人,阿润这样大的水族对地底那股威压感知更加明显。

她捂着心口,遥望峡谷方向:“有什么要出来了。”

知道赵鲤等人还在水下,阿润心跳如擂鼓,一时担忧无比。

……

盛京

隆庆帝道髻歪歪,用尾指挖耳朵。

自太祖柴隆登临阴曹帝君之位,他脸上笑容就没消失过。

太祖登神,对隆庆帝来说是一个信号。

告知他成神之路走得通,也告知他,从今往后他上面是真的有人!

如此欢喜心情下,隆庆帝对下边叽叽喳喳的臣工都宽容了许多。

下方难得亲见隆庆帝一面的御史们火力全开。

有诉沈晏随意调动京营,调走粮草恐有不臣之举的。

隆庆帝本人也挨了几句骂,骂他无故开太庙祭祀,有悖法度。

早知道这些御史德性与行事流程,隆庆帝不与他们计较。

只是吹了吹指甲,一边将怀里一只玄猫抱紧。

就在御史们照流程告状时,这间临时会见臣工的大殿梁上突然落下些灰。

先还只有一些,随后梁上瓦间灰尘大量簌簌落下。

方才经历过地动的人,都有些不好猜测。

隆庆帝惫懒模样一收,站起身来:“等会再废话,先撤出殿去!”

话音未落,殿中服侍的小顺子领三个内官围上来,左右搀扶眨眼间将隆庆帝挟着朝殿外走。

御史左右看看,同时收声朝着殿外去。

告状是工作,逃命是本能,大家都能公私分明。

待他们出了殿去,只听得一些细微声响。

“陛、陛下,快看!”

一个中年大臣指着殿中支撑的金柱。

他眼神好,瞧见了些什么,咽了口唾沫道:“金柱上龙雕,是在动吗?陛下。”

隆庆帝还抱着猫儿,作为一个死宅皇帝他视力不咋好,眯眼细看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金柱上的龙形雕塑,正如活物一般绕柱盘旋。

探出龙首左右晃晃,头顶背脊上的鬃毛浮动。

爪下浮出祥云朵朵,竟离了金柱,踏云飞上天空。

整个大景地界,都听见了一声龙吟。

朝着声音望去,大片火烧云映红天空,正是余无乡方向。

待那龙雕飞上云层再看不见,隆庆帝默默合上惊讶张开的嘴。

他忽而挺胸负手在后,咳嗽清嗓一声,问道:“方才哪位爱卿说朕祭祀太庙不妥,恐惹天怒的?谁?”

隆庆帝到底见过世面,心态调整极快。

方才手捧奏本唾沫横飞的御史默默垂头假装不在。

整个盛京之人,都望向那火烧云覆盖之处。

桃源境地下,没多少功夫惊讶的赵鲤,点亮信使灯笼。

此前醉酒晕乎送走的沈白,吐着信子又被送回了赵鲤手中。

小白蛇闻酒而醉本还晕乎着,到了这云雾之中,却立时清醒过来。

不需赵鲤多余提点,一个出溜滑跪,盘在巨大白鳞上疯狂磕头。

“阿鲤!”

赵鲤听得雾中有振翅之声,她忙举手在嘴边扬声喊道:“我在这。”

木头青鸟破云飞来,嘴唇发白的沈晏看见沈白没出息疯狂磕头。

他正要带赵鲤离开,却听一声轰雷。

四周浓稠云雾散开,蜿蜒飞在天空的白蛇生受一记雷击。

蛇鳞四处炸开,黢黑**一只龙爪破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