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之下,矗立的红色巨人双手抓挠。

以祂之能,在赵鲤刀刃出鞘瞬间便能从那刀上煞气读取理解到一些信息。

哪怕这个时间线未曾经历,祂亦然会在仇恨加成下,对着赵鲤这小蚂蚁弯腰。

只是出乎祂意料的是,这小蚂蚁生得一嘴钢牙。

满是煞气的长刀,让降临的多子鬼母如有实质感觉到了撕心裂肺之痛。

红色巨人手撕扯着,苔藓疯狂蠕动想要将创口里的赵鲤挤出去。

祂探手去扣,但一黑一白两条巨蛇横过,缠住祂的手臂。

从橘光中飞出的青鸟瑞兽踏云而来。

顺路捎带了赵鲤一程的青鸟,高高飞向天空。

随后收起翅膀,尖嘴朝下螺旋钻头一般扎向多子鬼母双眼。

还有许多木胎狮子,鬃毛打卷看着憨厚可爱。

但爪尖锐利,虱子一样顺着红绒菌爬至赵鲤挖掘出的破口,跟随赵鲤身边护持。

这些东西身上都附着有无面神祇的力量,多子鬼母的异常生命力对它们全无影响。

赵鲤右手持刀,左手大力撕扯。

她有刀护持,受多子鬼母影响较小。

左手手臂血管从手背破出,小芽一样晃悠了两下,眼见将要结出果子。

系统企鹅一个虎扑上去。

小废物挂件一般,将赵鲤手背上将要异化结果的血管肉芽一把按住。

邀功似地看赵鲤,赵鲤从头到尾却根本没看过它一眼。

专心在木胎狮子的帮助下,朝着多子鬼母前心挖掘。

她挖过一回,已是熟练工种。

估摸着差不多将要到位置,斜眼看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两三只木胎狮子。

随后在一次震颤中,手中长刀像是砍到了什么柔韧之物,失手一弹。

正正好将几只憨态可掬的狮子,悉数斩作两段。

赵鲤佩刀神异,可断绝化诡可能,也能斩断联系。

断做两截的木胎狮子,须臾之间化作碎木,随后消散成一团青烟。

这里的沈晏与她的沈晏不同,这一点赵鲤再清楚不过。

从多子鬼母处寻到的东西,她不想拱手让人。

也不想在自己未来的行动中,增加多余的麻烦。

心中暗道一声对不起,赵鲤在企鹅叽叽歪歪的声音中,长刀猛然刺向面前绒菌结成的壁垒。

刺啦刺啦——

破个口子的壁垒,被赵鲤探手撕开。

一颗硕大的,被菌类包裹成心脏般的玩意出现在赵鲤面前。

幽蓝的光芒,在一张一缩间泄出。

此处已经极接近多子鬼母的核心,这种距离下,赵鲤再一次感觉到了肉体违背意志疯狂吸收生命力的感觉。

右边眼球造反似地乱转,赵鲤无暇顾及。

时间就是金钱。

合身撞上去,刀光狂舞个不停。

多子鬼母的身子正在震颤,祂仰天发出凄惨的嘶吼。

随着赵鲤这边的挖掘进度,祂越发虚弱。

方才还能勉强战住无面神祇手中双蛇,现在却步步退败。

双蛇缚住多子鬼母同时,不停咬杀试图靠近赵鲤的诡物。

终于,赵鲤咬牙撕开最后一层屏障。

幽蓝光芒出现在她面前。

前一次乱得人仰马翻,赵鲤根本无暇看清这藏在西常山祭台下的东西是什么。

这一次,幽蓝光芒照映在她的眼瞳。

她清清楚楚看清了散发蓝光的东西是什么——一块看起来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剥落下来的碎石头粒。

瞧着平平无奇到极点,上面纹路。

赵鲤眨了一下眼睛,想看清楚。

但下一瞬,她乱转的右眼珠子突然一动。

连接眼球的血管神经活化,章鱼一般蠕动,眼球扒着她的眼皮跳出就要跑走。

赵鲤并未觉得痛,她反手一把抓住这造反的玩意。

【快按回去!!】

系统企鹅发出尖锐爆鸣,它蹬着短腿拍打赵鲤的手。

赵鲤一手将眼珠子按回眼眶。

眼珠宛如逆子撒泼,触须似的神经在赵鲤眼眶里扑腾,弄得她生疼。

殷红鲜血潺潺从眼角流下。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空出的手忙去捉散发着蓝芒的石块。

在上一次,此物毫不犹豫跑向北方,这一次脱了多子鬼母束缚,到了赵鲤手里,也不安分震颤。

赵鲤一手捉石头,一手按眼珠。

左支右拙将要脱手时,她颈上一烫。

一阵熟悉的钟声响起。

……

大面积的灰雾笼罩城关之上。

谈骊立在加过灯油的角楼火盆边,她遥望远处。

无数重重叠叠的诡物虚影,探着手涌向一处。

怨念汇集形成的灰烬,漫天飘散。

从她这角度,可清楚看见灰雾翻腾成海。

雾中的诡物数量更是让她心悸,这已非人力可敌。

她想到曾见过的赵鲤,心中担忧,缺了一截尾指的手死死按在城墙上也不觉得疼。

一直到见彩绘木胎青鸟冲破雾瘴,谈骊才长出一口气。

她咽了口唾沫,垂头避免直视天空中大啖诡物的无面神。

扭头便见守塔人老六萎顿在旁,嘴边都是白沫子。

在孤独恐惧中,坚守整七日的硬汉老六,最终退败于臭味。

裹挟在救援人员和猫儿毛发中的臭味,让他双眼一翻跌倒在地,吐着白沫陷入深度昏迷。

谈骊正想命人为他诊治时,蹲坐城墙上的沈花花忽然炸毛。

谈骊骇然望去,红色巨人冲天而起。

只看一眼都觉得眼睛酸胀疼痛,再移不开视线,动弹不得。

谈骊忙咬舌尖让自己清醒时,沈花花张嘴露出四颗尖尖的小牙。

发出一声极凄厉的猫叫。

如婴孩夜啼的叫声,撕裂雾瘴。

因这一声叫,醒神过来的谈骊和角楼中众人一样,猛吐了口血。

她双手捂鼻,试图阻止汹涌而出的鲜血。

手指不自觉的**颤抖,谈骊脱力跪倒在地。

额头触着冰凉的地砖,她觉皮下血管正在蠕动。

心中绝望之际,却听一声钟响。

这钟声古老又悠远。

仿若穿透时间空间,让人魂灵都震颤。

漫天雾气,漫天诡物随钟声一颤后,顿时消散。

谈骊眼前一花,看见无数难以理解难以言说的画面碎片。

她将要迷失时,又猛然抽神清醒。

鼻尖前是角楼脏兮兮的地砖。

谈骊软着脚爬起,却只听见远方红色巨人不甘怨恨的哀嚎。

仰天惨叫的巨大人形,踉跄着欲要倒下。

却被黑白双蛇所缚。

没了云雾遮挡,太阳光从天空投下。

生在关外浓雾中,被渣爹丢到潼关长大的沈花花跃起。

它蹲坐在城墙上,沐浴着猫生少见的暖和阳光。

悠然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