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中央的刑捕头十分无奈。

这时候他是真心羡慕靖宁卫那身鱼服。

他这边被围得水泄不通,那边鲁建兴抱着刀,只需要一个眼神,没人敢上前烦扰。

刑捕头最终忍无可忍:“都他娘的别吵了。”

被他这一声喊,现场顿时安静,他正欲说些什么,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老刑!”

刑捕头不耐地将肩上那一只手抖下去,但那手又很快重新攀上他的肩膀。

“老刑!”这次叫声更大些。

刑捕头听着有些耳熟,转过头去,就看见自己上官站在后边。

”到底怎么回事!“

刑捕头看着身后面色不善的上司,又看看身前搅缠不放的百姓,一时间感觉十分崩溃。

嘉会坊中

里坊四门关闭,赵鲤立在望火楼的栏杆旁,远望杨坚家所在的位置。

越看越觉心惊。

杨坚家为中心,四百米范围内,全是升腾的黑红骴气。

骴,未腐骨也。

这样大规模的骴气,只有一个答案。

附近居住之人,全部落入了张蛾的口中。

赵鲤忍不住心跳快了两拍,心中后怕。

从杨坚的口述,他们夫妻拿到那枚黑色蚕茧也不过半月。

这样短的时间内,竟造成了这样大规模的破坏。

多亏刑捕头还算负责,记挂着这桩奇事。

若是他也将杨坚当作得了癔症的人,那么再过几日,那些幼妖孵化,将会造成何等可怕的后果。

不,赵鲤摇了摇头,按照今日杨坚的表现,不需要再过几日。

在街上暴走的杨坚摄入足够血食,他腹中的卵就会当街孵化,开始觅食。

届时将有多少生人,落入妖口。

登登登

一串急促脚步声顺着楼梯上来。

赵鲤急忙转头去问:“如何了?”

郑连有些气喘道:“杨坚家附近的人已经尽可能驱赶出去了。”

赵鲤还想问有没有遗漏时,突然听见望火楼下传来一阵争执。

“沈晏!奸贼!你简直目无王法,未有缘由,安敢做出清空一坊百姓之事?”

一个年轻的声音朗声骂道。

赵鲤听这声音十分耳熟,但回忆不起来。

这时便听卢照道:“瑞王殿下,靖宁卫办事,还请您不要让卑职为难。”

“尔等奸贼,食我大景俸禄,却不思报国,做权奸阉党,滚开。”

随着一声喝骂,赵鲤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一把抄起放在一旁的长刀,风一样跑下楼去,郑连紧跟其后。

一个身着蟒袍的青年男人被一队侍卫护在中间。

而卢照站在他的面前,头歪向一边,一侧黝黑面颊上有些泛红。

卢照将头回正,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依旧像钉子一般立在道中,不肯让出通向望火楼的道路。

他拱手道:“瑞王殿下,请不要让卑职为难。”

卢照的强硬和不买账,让瑞王这个皇帝宠爱的幺子十分气恼。

他抬手反手又给了卢照一耳光。

卢照生受了,咬紧牙将头回正,大声道:“请瑞王殿下不要让卑职为难。”

瑞王还欲上前时,从望火楼中飞出一柄长刀。

从卢照的耳边擦过,直奔瑞王。

瑞王还未来得及反应,他身旁的护卫神色一变。

但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卢照。

卢照听见风声,侧首看见那柄长刀,顿时神色大变。

抽刀拦截已经来不及,卢照伸出一双肉掌去接。

“滴答——”

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

卢照抖着手,抓住刀刃。

掌心、十指上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阿鲤!”

卢照的手按在赶来的赵鲤肩头,在她肩上印下一个血淋淋的手印。

“你的刀不小心掉了。”

他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将那长刀交还赵鲤。

对赵鲤摇了摇头,眼神中是恳求。

有些屈辱不想受也得受着。

他还有家人妻小和亲友。

而眼前的人,是皇帝亲子。

赵鲤看着卢照的眼睛,咬住嘴唇,垂下头去:“对不起。”

“赵鲤?”一旁响起瑞王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刚才莫不是想行刺本王?”

赵鲤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来:“哪呢,看见您高兴,失手掉了刀。”

瑞王被她这嬉皮笑脸地弄得一怔,随即大怒:“胡言乱语,还敢狡辩。”

他对左右示意:“拿下。”

那肤色黝黑的侍卫带人逼近。

卢照郑连神情一变,上前与他们对峙。

赵鲤几人被瑞王带来的侍卫围拢在中间。

郑连见势不好,急忙摘下蹀躞带上悬挂的铜哨,放到嘴边欲要吹响。

卢照死死拽住赵鲤腕子,将她护在身后。

四五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冲了过来,夺走郑连手中的铜哨。

郑连腰侧挨了那肤色黝黑的侍卫狠狠一脚,倒退数步,撞在墙上。

这个肤色黝黑的侍卫显然身手极好,一双肉掌上满是茧子。

他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捂着腰侧干呕的郑连,冷笑一声,提步上前。

正在这时,一支弩箭如银线破空飞来。

这侍卫神色大变,勉力侧步让开,依然被这一箭刮去胸前一条血肉。

隆隆马蹄声响起,两只硕大的马蹄顿在青石地面。

而后这匹骏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两只前蹄蹬踹,直接印在那个侍卫的额头和胸膛。

只听几声闷响,那侍卫脑袋顿时塌了半边,红的白的像烟花一样迸裂出来。

前胸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被一只马蹄踏在足下。

变故发生得太快,从双方冲突,到此时心腹侍卫身死。

瑞王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个背光黑影将他笼罩其中:“瑞王殿下,想对我手下千户做什么?”

那熟悉得让人牙痒痒的声音,让瑞王猛的抬起头,看向骑在马上,居高望来的人。

“沈晏,你太放肆了。”

“噢?是吗?”

沈晏面无表情控着缰绳走马,在那侍卫的尸身上又踩了几脚。

这才好似注意到地上的尸体,漫不经心道:”瑞王殿下,手下的尸首怎么也不收敛好,险些伤了我的马蹄。”

他摩挲着右手拇指的扳指,神色轻松得好似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在他身后,随行的侍卫纷纷驾马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