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杀祸首,沈晏。
看到这个时,赵鲤其实并没有太惊讶。
黑暗中,她嗅着房间中潮湿的气味,无力合上双眼。
现在赵鲤面对的情况,就像是一个玩家,辛辛苦苦三百小时打出的游戏存档,因为昆仑镜的干扰,被一个全新存档覆盖。
这全新的存档没有玩家介入,野蛮生长。
玩家三百小时辛苦白费,丢掉了道具与攻略进度。
而赵鲤的处境就更加无力并让人暴躁。
她丢掉了爱人,亲友,努力守护的一切。
黑暗中,赵鲤吸了吸鼻子,粗糙的蓝布被面上洇开一小团湿润痕迹。
【任务也不是一定要做,这里的人还是那些人,也不是不能将就。】
系统总在赵鲤需要时装死,在她不需要时说出十分不中听的安慰。
“滚!”
赵鲤把脸埋在被子里,骂声言简意赅。
认知、情感、行为上都已经完全不同,如何能算是同一个人?
面板上的企鹅默默探头,脑袋上还有五个淌血的窟窿眼。
它抬起短短鳍肢,擦擦满头的血。
绞尽脑汁想用自己不怎么高的情商安慰人。
赵鲤却只丧气了一瞬,便诈尸般坐起,左右拉扯被子将自己裹住,粽子似的坐在黑暗中。
“我一定要回去,一定会回去。”
“系统,接受任务!”
无论将有什么阻挡前路,不惜一切代价。
【好,好的。】
被她气势所慑,系统结巴了一下。
赵鲤深吸一口气,立时翻身下床。
从系统提示看,此界沈晏已经发现了于清骸骨上的碎片是昆仑镜。
先不论他究竟是如何发现的,是否已经知道碎片的使用方法。
赵鲤很清楚一件事,以沈晏的心智手段,他会第一时间下令抓捕赵鲤这个事件相关人。
玄虚子、钦天监护不住她,也没有立场护她。
不想被靖宁卫踹门,赵鲤必须立刻马上逃!
接下来,她可能得面对全盛京官方势力的抓捕。
将系统当做发泄玩具掐了一阵,赵鲤心中郁气迷茫去了大半。
她恢复行动力,立刻行动起来。
穿衣穿鞋,将枕头塞进被子,取玄虚子送来的备用衣鞋放在床边。
几息时间,轻手轻脚伪造出一个人还在的假象。
放下床帐,赵鲤检查革囊佩刀,攀上横梁。
顺着满是灰尘的横梁,行至外墙透气防潮的圆格地牖。
她刀快顺边一翘,便将满是蛛网的窗格翘下。
随后老鼠一般钻出,稍作遮掩后,爬上屋顶。
赵鲤本身就有敏捷技能,开启鼠鼠祟祟后又装配佩刀。
行走房梁上,半点气息不露。
猫着腰跳出这院子,沿着墙根阴暗处疾行。
钦天监不比其他地方,夜间警戒不严。
赵鲤轻轻松松便溜了出去,路上还顺了两个馒头揣在革囊中。
出了钦天监,她不敢沿大路走。
这个世界的大景城中宵禁极严,四下漆黑,只有里坊鼓楼上点着火盆。
赵鲤不知这些鼓楼上是否有供奉着东西,只朝着阴暗处钻。
行至半途,果听见长街上马蹄隆隆朝着钦天监而来。
隔着两条街,都能瞧见晃动的火光。
想来为了拿住赵鲤,来人不少。
赵鲤后背贴着墙壁,半刻不敢耽误,一路跑进了河房地界。
衔刀在口,从不归桥一跃而下,跳入上游清澈河水中。
靖宁卫中豢养有犬只,赵鲤入水自是为了躲过这些猎犬的鼻子。
黑暗的水中,赵鲤憋气游动,脑海中回忆着河房的布局。
幸好这里是城中,清扫得很干净,赵鲤并没有在水中遭遇什么诡物。
偶觉一些淤泥中有窥视视线,但赵鲤佩刀叼在口中,煞气震慑下那些恶物不敢上前滋事。
她在河房复杂的水道中穿行,偶尔上浮喘息。
游了相当长一段距离后,才浑身湿透蹬着河道边的石块上岸。
回望黑漆漆的身后。
如此一来,就算靖宁卫出动寻人,也要耽搁上不少时间。
赵鲤拧了拧湿漉漉的下摆,收刀后翻入一条暗巷。
……
火把的光焰,投在玄色鱼服上。
靖宁卫缇骑将钦天监团团围住。
如赵鲤所料,钦天监面对半夜上门的靖宁卫番子,几乎没有半点挣扎便打开了大门。
两队靖宁卫手按佩刀,奔至安置赵鲤的院落。
犬吠声夹杂着脚步声。
火把的火焰,跳跃在郑连的侧脸。
破门后,便有差人牵着猎犬进入。
豢养的猎犬极兴奋,冲着黑沉沉的屋子狂吠。
“沈大人有令,尽量别伤她。”
郑连侧头一摆手,立刻有人上前撞开了房门。
屋中黑漆漆,帐子放下。
郑连抽刀,谨慎踏入屋中。
以刀刃拨开垂下的帐子,见被子隆起,郑连一把掀开,却只见一个竖摆着的枕头。
这里的郑连更加消瘦,脸颊深深凹陷出一片阴影,戾气也更重得多。
他咬紧牙关,一把将**被子扯下,狠踩一脚后,厉声道:“追!”
“任务失败,以沈大人脾性,下场大家都知道。”
闻言,诸人俱打了个冷颤。
有校尉牵狗上前来闻嗅。
他们本以为,赵鲤便是意识到了什么溜走,也一定会留下痕迹。
不料镇抚司中精养的猎犬,废了很大一通力才寻到赵鲤离开的路径。
待他们跟随猎犬,追到河房不归桥时,已是天光破晓。
猎犬冲着桥下吠叫不已。
郑连看着桥下滔滔河水,胸口剧烈起伏数下:“掘地三尺也将人找出来,否则明年此时便是我等忌日。”
就在郑连领队搜寻无果时,赵鲤换上一身顺来的衣裳,堂皇坐在一户人家的堂屋中。
水中游了一遭,上岸后赵鲤摸进了教坊司中。
现在的她,急需大量情报,需要将自己藏匿起来。
整个盛京,还有哪里比河房人员更复杂更适合藏匿和打听消息呢?
从第一桩大规模诡案开始,整个大景动**不堪。
河房这样皇城根下的癣疾,越发溃烂。
在经历过几场诡事后,俨然三不管地带。
三教九流,是人是鬼都聚集在此。
赵鲤正坐,面前是一个被捆成蚕蛹涕泪横流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