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的夜晚,林间百兽奔逃。

寒风咆哮,乱雪纷飞。

宋喜怀中襁褓,婴孩哭声骤然拔高,让这夜里生出的巨大变故,更添几分紧迫。

一阵隆隆的声音,凭空响起

稍有常识之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地龙翻身!”宫战马鞭狠狠抽打在地,清脆响声后,是他的高喊,“走!”

“前边有一处空阔平地!”

闻言,众人纷纷一抖缰绳,跟随奔逃的动物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万幸赵鲤她们一直沿着官道走。

即便官道上被雪覆盖,路况依旧比野地里强太多。

连拉车的骡子,也似乎晓得厉害,一改之前悠哉模样,埋头向前。

坐在平板车上的两大一小,大人早已吓得不知所措。

婆媳两不约而同侧身护住了襁褓。

赵鲤见状喝道:“别只顾孩子,抓紧车架。”

惊慌之中,宋喜听进去了赵鲤的话,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抓住车板。

口中道:“婆婆,听巡夜司官爷的话定然无事。”

宋喜的婆婆这才惊魂未定,抓住了车板。

也就在此时,地面的震**骤然剧烈。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遍雪原。

悠长的地声,随着地面震颤,钻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官道两侧树木轰隆折断、倒塌。

紧赶慢赶的躲避,不少人还是被乱飞的树枝碎石砸得脸上冒血。

所幸,他们已经将要接近一片空阔平地。

可在那里等待地震结束,以免乱跑掉入地面裂开的缝隙之中。

踏上那片空阔之地,宫战心里一松。

调转马头立在道旁,正待催促后边人速速前行。

又听轰鸣。

这一次地面震颤前所未有的强烈。

宫战手中火把未丢,在晃动中勉力控马,眯着眼睛看向队伍末端。

随后,他脸色剧变:“赵千户!快点!”

只见随着地面震颤,官道上裂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且这道裂缝正在以可怖的速度扩张。

好似有一柄无形的剑,在地面不紧不慢划开一道巨大的伤口。

裂缝如活物,正紧追着队伍的尾巴。

从馆驿征用的这头青骡,辔头侧边铜铃叮当响个不停,无须任何催促,跑得吐舌头。

赵鲤一直没有离开这辆骡车范围。

发生地龙翻身后,赵鲤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她和她们这支队伍,或许都欠下了襁褓中这孩子一个大人情。

因此赵鲤并未离开,而是骑行在侧。

骡车的木质车轮,在雪泥中滚动,碾上一些石块,便猛地一颠簸。

车上坐着人,也跟着腾空落下。

宋喜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拉车板更显狼狈。

赵鲤看出她的状况,几次探手想要将襁褓接过。

宋喜倒是十分信任赵鲤,只是她又惊吓又要费力抓住车板,手软得紧。

勉力试了几次,都抬不起手,反倒险些将襁褓失手甩出。

见状赵鲤不得不放弃接过襁褓的打算。

分神看了一眼前方路面,扬声道:“抱紧孩子。”

言罢朝着宋喜探手,打算将她连带孩子一块拉上马背。

只是她的手刚才伸出,背后又是一声巨响。

那道追着她们而来的裂缝,次第塌陷。

宋喜的婆婆本就年纪大身子不算好。

能撑到这已经算是不错,受这惊吓泄了一口气,竟没抓住车板,整个被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青骡车木质车轴吱嘎一声响,难堪重负断作两截。

拖车的大青骡倒是一阵松快,拉着半截车轴一溜烟跑向空地。

只留赵鲤左右为难。

电光火石之间,她心一横。

抓向宋喜和襁褓。

心中对宋喜的婆婆道了一声对不住。

这时一匹马从斜面冲出。

却是宫战见此情形,掉头回来帮忙。

这下不必赵鲤愧疚选择。

宫战伏在马背上一探手,几乎和赵鲤抓住宋喜的时间同步,拽住了宋喜婆婆的后脖领。

随后反手将已经昏厥的老妇,提上马背。

赵鲤见状长出一口气。

没有说话的时间,她们一前一后,驾马躲避裂缝。

马蹄踩碎裂缝边缘,踏入空阔空地。

同样跑得腿软的马儿,又往前小跑几步。

赵鲤马背上载着宋喜,回首看去便是心凉。

雪片夹杂着漫天尘泥落下。

蜿蜒曲折的地缝,幽长不知底下有多深。

新翻出的地底泥土,散发浓重的土腥味。

“娘的!”宫战吐掉吃进嘴里的尘泥,心有余悸咽了口唾沫。

赵鲤也抬手擦了一把脸。

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个人的武勇当真派不上太大用场。

就如这场改变了整座山势的地震。

“走吧,离远一些。”

赵鲤对宫战道。

她们行至一边,静待天明。

赵鲤提着的宋喜晕了过去,但手中还紧紧抱着襁褓。

先前那头跑掉的青骡在队伍中,现在恢复了温顺。

赵鲤对着它脑门拍了一下,这骡子顿时极通人性的跪伏下来。

赵鲤将宋喜和她婆婆,一块放到这青骡身侧。

这才小心打开襁褓看了一眼。

从刚才起,襁褓中便不再听见哭声。

赵鲤本做好了最坏打算。

不料掀开襁褓一看,里边那孩子不哭不闹。

在这余震不断地时候,他反倒再没有之前脸憋得青紫的模样。

脸粉嘟嘟,正打着小呼噜酣睡。

赵鲤心中猛地一松。

一旁的宫战凑头看了一眼,奇道:“怪事,这小东西莫不是喉中封着的痰给摇咽下去了?”

“之前还喘不过气的样子,现在睡得香。”

说完,宫战自己先顿了顿。

若有所思回望他们来的道路。

照着方才那通乱,之前的馆驿客舍只怕都已完蛋。

若不是这孩子夜哭,他们说不得还在馆驿中酣睡。

一并被挤到了裂缝之下。

宫战摇着头叹道:“这老天爷的安排,还真巧妙。”

“倒像是特意叫这孩子来救咱们一样。”

赵鲤亦是叹气。

她总算知道慧光那秃驴,在这的一通操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竟就是为了诱赵鲤来余无馆驿,迎上这一场天灾。

“死秃驴!”

赵鲤骂了一声后,垂头轻戳襁褓中婴孩的脸蛋:“多谢小星宿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