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无乡巡检曾上报一桩疑似诡案。”

“巡夜司规矩出案最少三人行动,巧合的是,那日关修文的两个搭档正好腹泻不止。”

“此案,是关修文一人经办。”

“关修文在案中受伤,告病一直不来镇抚司,直到今日。”

听罢,赵鲤忍不住冷笑:“我巡夜司出了蛀虫!”

若是所料不差,这个关修文借查诡案干了恶事。

之后借口告病,并且想活动关系归乡逃避。

此次回来,怕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人在做天真的在看,狴犴亲降惩罚。

从狴犴大人那抽象的火柴人画看,关修文所犯之事极恶。

手底下出了这种毒恶蠹虫,赵鲤心中生恼。

见四下无外人,忍不住冲沈晏抱怨道:“这种蠢材,真以为自己能欺神瞒鬼?”

司法系统之所以供奉狴犴,赵鲤之所以巡夜司放权。

是因为狴犴本身公正,为了胜利有较灵活的底线,可有一定操作空间。

换成獬豸试试?

赵鲤那个世界,初初供奉狴犴、獬豸时,香案前时不时就炸人肉烟花,脑浆子乱飞。

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奸邪,更是位重量级的暴躁老哥。

发现尸位素餐谋私不公的,便现身以头上独角撞个半身不遂,再生吞下肚,管你什么身世背景都是一块臭肉。

赵鲤只提议供奉狴犴,已是考虑到大景官吏的整体素质和道德水准。

要是供奉獬豸,连隆庆帝都得被拱死。

不料,还是有傻子要触狴犴霉头。

沈晏看赵鲤生闷气,安慰道:“人总要交些束脩才会学乖。”

“以关修文之事为戒,也可叫所有人都明白何为人欺天不欺。”

赵鲤长吸一口气:“此事我亲自走一趟。”

沈晏虽恨不得将她锁身边,但到底分得清公私。

唔了一声后道:“我也得入宫面见陛下。”

看赵鲤还不高兴的样子,他突然轻笑:“等你回来,我有惊喜给你,别不开心了。”

赵鲤偷么斜了他一眼,心道哪需什么惊喜,再乖乖给她摸摸腹肌能笑出声了。

心中想着,终究没将这私房话说出口。

不过沈晏何等眼力,看见她飘忽的眼神便猜到。

两人对视一瞬。

恰好卢照探着半边头,往里窥看。

沈晏本扬起的唇角又放下。

碍眼碍事之人,无处不在!

卢照厚着脸皮进来报道:“二位大人,关修文两个妾室带回来了。”

靖宁卫办事向来麻利,在赵鲤扶乩的时间里,不但人带回来。

还在路上审问了一番。

卢照道:“目前看那两个女子就是寻常途径买入的妾室,关修文嘴巴很紧,暂没透过别的口风。”

“只其中一个稍年轻的说,关修文似乎身上有什么伤,朝夕会在屋中独处一会。”

“出来后,身上带着香味。”

赵鲤问道:“知道是什么香味吗?”

卢照道:“那女子年少见识少,认不出来。”

赵鲤还要问,又听一阵脚步声。

老刘带着脸色犯青的袁仵作父子进来。

袁仵作的老爹半截埋进土里,自认是见过世面的。

但今日初到镇抚司才知,他还是眼界低了!

父子两跟在老刘后面,忍不住胃里翻腾。

相较之下,老刘还是那般笑模样,沾血皮围裙。

裹着一身血腥味,大步走了进来。

“赵千户,沈大人。”

他手倒洗得干干净净,递来一个二指宽的纸包。

“有些发现。”

“方才我说死者血不新鲜,但后来才发现,他脑子很新鲜。”

“还在鼻腔,肺里发现了这个。”

赵鲤打开他递来的纸包,微侧头避让同时,瞧见里面一些细细的灰色粉末。

这粉末中还有一些大颗粒的渣,看着像是骨粉。

同时,一股压不下去的香味溢出。

这香味进过刑房的人,大抵都熟悉。

“蔓荼蘼,骨灰!”

赵鲤一把合上纸包,心中却雀跃起来。

林山寺主持曾说,疯僧慧光盗窃尸骸烧成骨粉并着蔓荼蘼果实制成神灰,成日吸食。

眼前这种粉末,十分符合神灰描述。

时隔多日,赵鲤又寻到了一丝慧光的线索。

她将手中粉末交给老刘,转身看向沈晏:“沈大人,事不宜迟我先走了!”

沈晏知慧光之事要紧,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赵鲤应下,袍角翻飞大步走了出去。

“鲁建兴、田齐,你们才回京留守镇抚司。”

“卢照,宫战跟我走一趟。”

候在外的几人,得令起身肃声称喏。

赵鲤行事风风火火,领着人马出了镇抚司。

关修文在盛京的住处已有人手围住,正在搜查。

赵鲤领着卢照宫战,直接驾马出了盛京。

去关修文曾经办诡案的地方——余无乡。

……

余无乡在盛京西北方向,纵马疾行一个时辰便到。

“从,从那岔口下去!”

一个双手被绑的校尉,面色惨白指了路。

他就是当日和关修文一块领了差事的倒霉蛋之一。

那时他们三人出盛京执行任务,到了余无乡驿站时正好是中午。

余无乡巡检请他们吃了一顿午饭。

席上有一道羊肉,关修文正好上火一筷子没碰。

后两人腹泻,独关修文一人无事。

关修文便一人先去探查。

这些都是事发后,两人复盘才发现的异处。

当时他们也曾以银针查验过饭菜,确认无事才敢碰。

不料就是这种心存侥幸的违规,让他两摊上大事,现在被捆成蚕蛹。

另一个绑成蚕蛹的,被宫战驮在马屁股后面。

一路上颠得胃翻出来,但他根本不敢说什么。

勉力抬头道:“当时我们就是在这……”

宫战嘿嘿笑一声:“在这吃席?”

“照规矩任务时不受宴请,犯了忌讳你两不冤!”

一路奔马来,赵鲤吹了满脸雪沫子,擦了一下脸命令道:“卢照,去缉拿本地巡检,宫战随我进驿站。”

卢照领着几人,刀鞘一拍马屁股疾驰而去。

赵鲤则领着宫战等,翻身下马。

余无乡驿馆不大,看着像是个车马铺子。

旁边是一间私人开设的客舍。

贴着官家驿馆修,可蹭官家官气安保。

赵鲤一行人马蹄隆隆,来时十分引人瞩目。

那间私人客舍暂歇脚的百姓,探头探脑看。

忽听一阵婴孩哭泣声,赵鲤循声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消瘦妇人怀抱襁褓。

襁褓中传出哇哇哭声。

这妇人面上有些拘谨,但竟不畏惧赵鲤等人。

见赵鲤背影,她抱着襁褓埋首屈膝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