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攀爬,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更不必说夜间风雪越来越大。

赵鲤整个人被风雪吹得像是一个大号糯米糍。

山崖陡峭,覆盖着一层冰霜。

赵鲤全靠指节力量抓住突出的石块。

天上飘下的雪越来越大,赵鲤脸上睫毛上覆盖了一层碎雪。

便是服用过夜视秘药的眼睛,视线也变得模糊,她不得不停下以手肘擦拭眼睛上的雪块。

每一次呼吸,都呼出一大团白雾,将赵鲤整个笼罩其中。

爬至三分之一时,头上垂下一根绳索。

却是率先抵达的沈小花,将咬着的绳子绑在了一处岩石上。

它的爪子不方便,耽搁了些时间。

赵鲤抓住绳子,在手腕绕了一圈,拽了两下,确认牢固后。

便手拽绳子,双腿蹬在岩壁上,向上攀爬。

如此,她的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有余。

眼见将要接近那个洞穴时,赵鲤突然踩到一样东西。

她起初只以为是一截在雪中冻硬的树枝,不料这‘树枝’沙沙展开。

露出无数只虫足和钳状毒牙。

约有人手臂长的蜈蚣,反嘴咬来。

赵鲤在异动瞬间察觉不对,当即足尖一点,向外**开,避让这蜈蚣的毒牙。

风雪中,紧绷的绳索摩擦在岩石上,发出尖锐的吱呀声。

赵鲤一凛,再顾不得隐蔽,扬声喊道:“阿白,上!”

方才那绳子的声音,必然惊扰巢穴中的姑获鸟。

现在逼得无奈只好变换计划。

赵鲤的话音,被风雪吹散。

她不知上面的情况,双手攀着绳索,腰腹用力,以更大的力量**回山崖。

服用夜视秘药后,视力极佳的赵鲤,靴跟正好碾在那粗壮的蜈蚣上。

她何等力量,那蜈蚣登时半截身子噗嗤爆出一股子浆液,碾成了泥,粘在山石上。

赵鲤双手抓住一块石头,仰头看上方。

却听见沈小花如壮汉嘶吼般的叫声。

如赵鲤预料,那姑获鸟果然受惊欲逃。

上半身如人,只生着鸟喙鸟翅和巨大怪爪。

两人高的怪鸟骨瘦嶙峋,腹部奇大。

似人类的两只手臂,环抱着一个花布襁褓。

襁褓悄无声息,不知其中婴孩状况。

姑获鸟察觉外敌,第一时间想带着‘孩子’逃离,只是刚出洞口。

挂在洞口上方岩石的沈白,便曲起尾巴,弹簧一般弹射而出。

沈白是沈晏教导时间最长的,数次奇袭立下大功。

这一次也不例外。

小白蛇弹射而出,咬穿生铁的小牙在姑获鸟手臂上,狠咬了一口。

吃痛的姑获鸟,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它抬臂甩开沈白。

漫天飞雪中,人形巨鸟展开双翼,乌黑的羽毛纷扬落下。

它振翅欲飞,却发出一声惨绝的叫。

被阿白咬出的两个细细牙洞,黑斑急速扩散开来。

眨眼间,姑获鸟的手臂都黑透。

它似人的脸上,露出怨毒神色,尖尖的鸟喙朝着沈白啄出。

半道却听一声猫叫,鸟喙被一只猫爪拍开。

小山竹似的猫爪张开,尖而弯曲的指甲在姑获鸟脸上留下几道鲜血淋漓的纹路。

眼睛腾腾冒出鲜血,一边眼睛再也瞧不见的姑获鸟爪子一蹬,从洞口跃出。

它见不敌,想要逃走。

奈何,沈白的毒液实在可怖。

姑获鸟在空中先是一坠,随后才调整姿势,缓慢飞起。

但毒液可怕的黑斑,还在它身躯上蔓延。

大把大把的鸟羽脱落,随着峭壁风雪漫卷。

姑获鸟单臂抱着襁褓,还欲往前飞。

沈小花蹲坐洞口,发出小猫碰见鸟类时独有的咔咔声。

只听嗖嗖两声,三道银线急射而来。

却是赵鲤取下后腰挂着的手弩,弓矢上弦,叩指激发。

靖宁卫制式手弩,箭射肉体上便是一个血洞。

更不必说上边涂了朱砂。

三只箭矢全中,半空中的姑获鸟发出类人的哀鸣,直直往下坠落。

赵鲤看准时机,抓着绳索,双足一蹬。

与坠落的姑获鸟擦身而过瞬间,探出空闲那只手,抓住了姑获鸟怀中抱着的襁褓。

她本以为能趁势夺回襁褓,不料手下一沉。

却是那只姑获鸟,濒死也不愿松开抓着襁褓的手。

一时间僵持。

在风中**来**去的绳索,发出尖锐的吱嘎声。

连绑着绳子的岩石都松动了几分。

赵鲤一手拽绳,一手拽住襁褓。

全以臂力支撑着她、襁褓、姑获鸟的身躯。

赵鲤自己并不觉多么吃力,只是从村中征用的麻绳,包括绑绳的岩石怕是受不住。

崖上,沈小花和沈白探出半截身子看。

只见赵鲤和那只姑获鸟僵持不下。

双方都不肯撒手。

赵鲤咬牙,想将襁褓连同姑获鸟一起拽上来时。

刺啦——

襁褓布帛撕裂的声音,格外清脆。

农家自己织布缝制的小包被,显然撑不住双方的撕扯。

赵鲤正待用劲。

她看见了下方单臂抓住襁褓的姑获鸟。

这怪鸟半边身子都黑了,黑斑蔓延到类人的脸上。

一滴,两滴……

眼泪从它的眼中淌出。

哭泣的姑获鸟,绝望看着赵鲤。

又转移视线,看了看快要撕裂的襁褓。

最终,她松开了手。

庞然身躯,伴随着因毒液大量脱落的黑羽一道,坠入了山崖之下。

片刻后,听得一声闷响。

赵鲤保持着拽襁褓的姿势,心中有些闷闷的。

她呼出一团白气。

收回手臂,将襁褓稳稳抱入怀中。

感觉襁褓的重量,和襁褓里的孩子。

赵鲤立即**回山崖,站稳后查看。

撩开盖着的襁褓。

赵鲤看见一张婴儿青白的脸,嘴边满是血渍。

这血血渍还很新鲜,散发羊血的腥膻味。

赵鲤急用手探了一下婴孩的鼻息,幸而虽微弱,却还有浅浅的呼吸。

赵鲤又摸了摸孩子的脸颊,触手冰凉。

赵鲤正要裹紧孩子的襁褓,却见孩子的嘴角除了羊血还有东西。

一只细细的昆虫脚,伸出婴孩的嘴角。

赵鲤捏了孩子的双颊查看,见里面满当当塞了一团捣碎的虫子。

这些用石头磨碎的虫是姑获鸟的喂食。

将婴孩嘴巴堵得满满,故而一直未听孩子啼哭。

赵鲤也顾不得其他,擦了擦手,用食指将这些碎虫掏出。

全掏干净,才见襁褓中的孩子动了动嘴,发出一声极细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