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似的青空下,白云疏疏点缀在空中。

园中春景正好,一对母女相携立在迎春花丛中,面上带着微笑,一派和谐画面。

林著的脚步一顿。

这时林娇娘已经举步在赵瑶光的搀扶下迎了上来:“爹。”

赵瑶光也露出灿烂的笑唤道:“外公。”

看着赵瑶光白皙的脸,林著不由得有些僵硬,停了一会才道:“瑶光也在啊。”

赵瑶光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真心的欢笑起来。

外公林著自小待她极好,儿时启蒙亲自手把手教她提笔写字。

赵瑶光招呼侍女道:“环儿,去将我冬天收集来的那瓮雪水取来,给外公泡茶。”

“是!”侍女环儿笑着福了福身子。

“老太爷,这雪水可是小姐冬天一点一点从梅芯收集来的,手都冻红了也只得了那么一点点,老太爷一定要好好品尝。”

赵瑶光在赵、林两家都颇为受宠,连带着她的丫鬟都说话放肆了些。

“就你话多。”赵瑶光皱了皱鼻子,笑着点点环儿,嗔怪了一句。

林娇娘见她们笑闹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瑶光真是的,有些事下人去做就好,当心冻伤了手。”

“外公喜欢喝,便是冻伤了又何妨?”赵瑶光笑着,眼角觑了一眼林著。

往常林著对这样的风雅事一定会大加赞赏,她期待看去。

却看见了林著面上瞬间阴沉。

赵瑶光惯会看脸色,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就更加小心。

她心中一跳,以为是哪里做得不对,面上不显,但快速带过了这个话题,催促着环儿去取水。

迎着林著在院中坐定后,她又使唤着林娇娘院子的仆从快去拿些吃食。

然后提着裙摆正要陪坐在旁,便听林著道:“瑶光,有事便先去忙吧。”

赵瑶光一怔,茫然看去,林著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有些尴尬地坐在呆在那里,突然想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身份,不由眼圈一红。

林娇娘看着心疼,望向林著的目光不由有些嗔怪:“父亲,瑶光就在这也无妨的,都是自家人。”

说着拽住了赵瑶光的手。

林著没有想到自己简单一句会引来那么大反应,看着林娇娘拉住赵瑶光的手,一时默然。

看见赵瑶光要哭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瑶光,下去吧。”

他软声劝道:“我与你娘有话要说。”

赵瑶光咬着嘴唇。

换作往日她早已下去,但今日却不同。

她顿了顿道:“外公,有一事……我在锦山南的那处嫁妆庄子,被靖宁卫给封了,想请外公疏通一二。”

她不提还好,这个话题让林著心头火起。

几乎就要发作时,强行按捺住,他道:“你先下去。”

赵瑶光一惊,再不敢待,双目含泪走了出去。

林娇娘看着心疼,等她走了皱眉对林著道:”父亲,瑶光也是关心自己的嫁妆庄子,您何必这样严厉。”

“靖宁卫姓沈的听了赵鲤那孽障的妖言,存心与我们赵家过不去,父亲找门路疏通一二又何妨?

说到此时,林娇娘还没有注意到林著的脸已经黑如锅底,继续道:“那处庄子十分富庶,位置也好,瑶光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嫁妆而已。”

“够了!”林著第一次这样严厉的喝断了林娇娘的絮叨。

林娇娘吓得一抖,不明所以地看去。

只见林著额角青筋暴起,她一时讷讷,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又想到自己已经生儿育女还被父亲如此训斥,不由红了眼眶。

林著看见她,这才发现其实赵鲤与林娇娘面容有七分相似,但此时红了眼眶的神态,还是赵瑶光与她更加像。

“在家时,我教你叫自己的女儿叫孽障的?”

林娇娘面上露出一丝迷茫,她何时叫自己的女儿孽障?

随即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儿指的是赵鲤。

她面上猛地浮上羞恼:“我没有那样的女儿!”

林著不知掌掴一事,他浑身一震,竟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娇娘又道:“那就是个祸门星,只有瑶光才是我的女儿。”

“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亲生骨血的?”林著顿了顿,急声道:“赵瑶光的亲生父母,是如何对待阿鲤的你知道吗?”

林娇娘回避了林著的目光:“从前都已经过去了,大人的事情与孩子无关,与瑶光无关。”

林著心底一凉,是了,赵鲤回到赵家数月,总要洗澡沐浴,身上伤痕异样怎么可能瞒得过林娇娘这个娘亲?

他这好女儿,竟是密不透风地将这些事全部隐瞒了。

见林著面上满是震怒,林娇娘羞恼道:“我不知父亲从何处听来这些,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若是叫人知道此事,瑶光在这家当如何自处?旁人会如何看她?”

林著急声问道:“那阿鲤呢?你的亲生女儿呢?”

提到赵鲤,林娇娘顿时提高了声音:“我没有那样的女儿。”

林著急促地喘了口气,他这时才明白自己教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难怪赵鲤在家时,总与赵瑶光过不去。

而他们竟只知责怪赵鲤的小气,责怪她不能与赵瑶光和平相处。

呵呵,小气?

林著自嘲一笑:“你和赵淮给赵瑶光准备了一整个嫁妆庄子,又给阿鲤准备了什么?”

“父亲。”

林娇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林著已然明白。

“真是一对好爹娘。”林著冷笑起来。

这声冷笑像是刺进了林娇娘的心底,她咬住下唇辩解道:“赵家诗书清流,凑出一个庄子已然不易,哪里还有余力。”

“而且瑶光以后要嫁的也是好人家,嫁妆不厚,她哪有底气。”

“那阿鲤就不嫁好人家,不需要底气了吗?”林著无力闭上双眼。

林娇娘讷讷无语半晌,才道:“父亲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要一直询问那孽障的事情。”

“那孽障既然叛出家门,投了权阉,便与我们家没有关系了。”

“若再扯上联系,以后还不知会被那孽障牵连到何种地步。”

林著终是无力再与她去辩些什么,摆了摆手,不再言语,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赵瑶光望着他远去,怯怯地站在门边,双手搅着衣带:“娘。”

林娇娘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别怕,你外公今日心情不好。”

她抚摸着赵瑶光的发顶道:“娘在这,别怕。”

说着,不知为何心中一片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