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鲤闭目站在洞口前,右手提着一个人形麻布口袋。

她感觉到双眼的眼球,火辣辣的胀痛,随着每一次呼吸轻轻跳动。

佛堂中原本不甚明亮的光线,透过眼皮,都觉得刺目起来。

她能察觉到背后数道关注的目光。

她将那人形麻袋挡在胸前,缓缓地踏入了密室幽暗的通道中。

步入其中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陡降了几度,刺骨的寒意透过衣料的缝隙抚过皮肤。

赵鲤这才张开眼睛,服用过秘药的双瞳,在黑暗中亮起。

杏仁状的眼瞳发出幽暗的绿光,如同一只行走在黑暗中的猫。

“呼~”赵鲤呼出一口白气。

敏锐的察觉到这里的阴气,比她上一次来时要重得多。

人工挖掘出来的通道,充斥着泥腥味。

上一次来时,有沈晏在前面开道,赵鲤不需要担心前方。

这次手中还提着一个沉重的负担,赵鲤走得很慢,很小心。

侧着身子,她一手摸索着岩壁,慢慢的沿着巴掌宽的台阶向下走。

随着越走越深,上面佛堂的声音渐渐远离,周围越来越静,赵鲤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每个人的恐惧阈值不同,但都难以摒弃。

黝黑的通道中,赵鲤缓缓下行,这时便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通道越来越宽,几乎快要走到底端时,她手中提着的麻袋突然一动。

麻袋中的人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喘息。

赵鲤心一跳。

果然,随着这一声喘息,洞中的什么东西被惊动。

有东西沿着墙壁,窸窸窣窣的爬来。

赵鲤立刻打起精神,加快脚步,先一步走进密室之中。

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赵鲤抬头,服过秘药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暗淡的绿光。

一个剥皮猫崽一般的红影从密室的顶上飞速爬过。

赵鲤顿时戒备起来。

她凝神屏息听着天花顶的声音,突然感觉耳边一凉。

一张白中泛青的脸,正搭在她的肩头。

这张女人的脸藏在满是血痂的乱发后,双耳塞着两根食指粗细的木钉。

眼皮和嘴巴都被红色麻线死死缝紧。

赵鲤立刻屏住呼吸。

那女人鼻翼翕动,不停嗅着什么。

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随后那脸缓缓的下移,鼻子贴在赵鲤腰间的娃娃上轻嗅。

赵鲤紧紧咬住舌尖,死死的盯着她。

缓缓抬手,扯开绑在腰间的娃娃,动作慢得生怕触发什么不好的机制。

那女人就像一条软骨的蛇,头随着赵鲤的手缓缓的动。

湿答答的头发擦过赵鲤的手背,留下一道冰凉濡湿的印迹。

被手上的凉意一激,她的手臂上生出一连串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周围的气温已经降到了可怕的地步,赵鲤觉得好像谁在她的身体里塞了一块冰,几乎连她的肺都快要冻结。

就在她要将手里娃娃交出去时,腿边一凉。

这猛然的刺激让赵鲤下意识的低头看。

一个血糊糊的的婴儿四肢着地,肚脐中伸出的脐带,缠在脖子上,正挨在赵鲤的腿边。

赵鲤头皮一炸,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黑暗中顿时响起婴儿凄厉的哭声。

赵鲤心中暗道不好,急忙将手中的稻草娃娃远远抛开。

黑暗中双眼被缝住的女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蛇一样向着赵鲤扔出的稻草娃娃游去。

同时赵鲤将右手中一直提着的麻布口袋放下,袋口松松的没有系紧,一落地便散开来。

露出里面肥硕的人影。

“给你。”赵鲤将那人影一脚踢向红色婴儿。

被喂食了少量蒙汗药,从诏狱中提出来的油婆子,在下楼梯时,就有些清醒的迹象。

她只感觉自己像是在摇篮里,一摇一晃。

半梦半醒之间,便被人从后踹了一脚。

在诏狱中被拷打得没有一块好肉,跌坐在冰冷的地面,忍不住哎哟一声。

张眼看去,目之所及一片黑暗,周围冷得叫她浑身发颤。

她心道莫不是自己已经死了,下了阴曹?

可是她为圣教贡献了那么多,为何不是去到天国享福?

她下意识的诵念了一声:“无生老母。”

黑暗中,这声诵念异常响亮,静了一息之后,黑暗中猛的爆发出一阵啼哭。

坐在地上的油婆子双腿一紧,被什么东西缠住。

她六神无主的发出一声惨叫,但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

只感觉一根冰凉滑腻的绳子缠绕着她的脚踝。

惊怖之时,一个寒沁沁的东西爬到了她的腿间,大小就像是一只扒了皮的猫崽子。

“啊——”

油婆子嘴张大到了极限,仰着头,发出一声惨绝的嚎叫。

赵鲤看见那红色婴儿钻进油婆子的裙底,心中也有些后怕。

她转头看去,那双眼被麻线缝死的女人正抱着那个稻草娃娃。

女人的腹部横向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裂口皮肉翻卷,隐隐可见淡黄的脂肪,那女人双手捧着稻草娃娃,斜躺在地上。

将那粗糙的草娃娃往肚子的裂口里塞。

赵鲤别开眼睛,她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暂时分开安抚了这对母子后,她快步走到密室中央。

欺骗也只能骗一时,她必须尽快破开地上的阵法,让这对母子能找到彼此。

最大程度化解冤气,这样才安息。

赵鲤反手拔出靴子里的短匕首,蹲在地上使劲挖掘地面的青砖。

应和着赵鲤有节奏敲击声的,是油婆子的惨叫。

她的小腹鼓起一个小包,撑开了破损的衣服。

那小包缓缓的在皮下移动,似乎在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油婆子肚皮上,原本松垮的肥肉被撑起,时不时的印出一个小小的手掌印。

而另一边,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将稻草娃娃塞进了肚子里,面上露出安宁神色,喉中哼起飘摇的曲调。

似乎是一支安眠的童谣。

一时间,整个密室中回响着的声音,既诡异又和谐。

地上青石很硬,即便是赵鲤力气大了许多,每一下砸下去,也只能砸起一个浅浅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