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礼黄大人,愁眉苦脸从月亮门出来。

有上一次锦山大场面为诫。

本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原则,黄礼黄大人在水宛事件中,一直呆在安全地方。

绝不以身试险,保命为先。

脸?他都阉党弄臣了,还要甚脸,命才重要!

黄大人历来苟得坦坦****。

因而,见他愁眉苦脸赵鲤还有些不解。

“黄大人,你怎么了?”

赵鲤想不出,有什么能打击到一个彻底不要脸的人。

黄礼蔫哒哒的,勉强和赵鲤打了个招呼:“阿鲤啊,哎……”

他叹了口气:“沈大人欲要重查盛茂坊中失踪、凶杀案件,老夫自是要好生协助的。”

盛茂坊一直都是水宛贫民窟,三不管地带。

且不说马婆祭练邪物的胎儿,觋姑那些骨灰香粉。

几年时间,高勋、漕帮和爬龟妇,竟悄无声息弄到近千数人口作为祭练的人牲。

而官府毫无作为。

偶见亲属上告,也大多被压下不了了之。

盛茂坊烂泥中,藏着的黑暗可想而知。

于公于私,沈晏都打算借此机会,雷霆**清盛茂坊痼弊。

将还藏身在后面的臭虫,全部揪出踩死。

黄大人便是分派到了一些繁琐累人的活计。

赵鲤挑了挑眉,总觉得这老头说话茶里茶气的。

她并不接招,冲着黄大人一拱手:“原来如此,那你忙,我不耽误你了!”

黄礼斜着瞟来的眼神一顿。

像赵鲤这种年纪的姑娘,难道不都该有旺盛的好奇心,会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接下来,他只要将盛茂坊中惨案煽动的复述出一两个,就能得到一个义愤填膺的帮手啊!

眼前这姑娘,不按套路出牌。

黄礼没得奈何,唉声叹气走了。

目送他离开,赵鲤回身走进百户所的办公区域。

便被沈晏办公书房外,大晚上还人挤人排长队的场景弄得一惊。

水宛生出这样大的祸端,县令高勋实质上已经背叛家国。

水宛中县丞、主簿和书佐,包括捕头捕快,几乎难见一个屁股干净的。

水宛整套领导班子都被一锅端。

沈晏不得不坐镇,总揽全部政务。

他这肝帝忙得不见踪影。

连沈白沈小花都出去维持治安。

幸而大学士林著等人,在南下时带了一些学生。

本想南下光宗耀祖,不料吓得魂不附体。

有好些在那场考城隍之试后病倒。

如赵开阳,更是至今没能下床走两步。

至于心理素质过关的幸运儿,背景干净,被沈晏临时征募作小吏,协助梳理水宛善后事宜。

这种背景下,水宛百户所办公区域,热闹得堪比菜市场。

赵鲤还未靠近,便先被这门前繁忙的景象震慑。

进进出出的人,手捧账册文书。

赵鲤瞧见好几个眼熟的,都是林著此次南下带来的年轻人。

全部双手捧着一摞卷宗,脚步虚浮。

嘴里碎碎念,看着精神状态堪忧。

赵鲤分明记得几日前,这些人还人模狗样的。

现在却变成如此模样。

再走得近了些,赵鲤便听见书房中啪的一声。

她耳朵灵听出,这似乎是什么文书拍在案桌上的声音。

果然,从未关的门看去,沈晏正板着脸将一个年轻小吏训斥得狗血淋头。

赵鲤藏在角落听了一阵,大抵就是这小吏在恢复码头运作工作时没带脑子,被人用假账糊弄。

赵鲤很是见识了沈大人的毒舌攻势。

片刻后,小吏灰头土脸出来。

一块南下的伙伴,纷纷安慰。

临时征募的小吏,却是很快释然恢复正常。

赵鲤听他碎碎念对友人道:“上一次,沈大人可是将文书拍在我脸上呢。”

“这一次,是拍在了案桌上。”

说这话时,他隐隐有些骄傲。

他的友人们,也艳羡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

赵鲤有些感慨的摇摇头。

几日下来,他们倒是学会了让自己活得舒坦的自我安慰方式。

见沈晏忙碌的身影,应该是要挑灯夜战,她没有进去打扰。

而是脚步一转,走向外堂。

如此情形下,同是病号的魏琳都在刑房,赵鲤就是再大的心,也不好意思继续摸鱼。

外堂是靖宁卫出任务的班房。

正好是夜宵时间,赵鲤一进门就闻到一阵浓烈的汗臭脚丫子臭和鱼腥味。

一众外人瞧着光鲜的靖宁卫,在这糟糕的空气中,或坐或蹲都在嗦面条当夜宵。

赵鲤站在门前,忍不住咳嗽。

这味,难为他们能吃得那么香。

赵鲤一咳嗽,屋中众人纷纷看来:“赵千户!”

看他们要起身行礼,赵鲤摆了摆手:“免了免了。”

“你们吃着别管我。”

宫战没形象的蹲在门槛上吃面,此时站起身,赵鲤就看见他脏兮兮的脖领子,也不知几日没有梳洗休息。

“宫百户,有什么案件我能帮上忙的?”

宫战一愣立刻摇头,斩钉截铁道:“没有!”

就是有也不敢劳她大驾。

赵鲤此次来不是听他客套的,还想逼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来。

“宫老大,那些红毛鬼又在大晚上闹事!”

跑进来这位,全没注意到宫战挤眉弄眼的暗示。

进门急匆匆说了,这才看见宫战瞪他。

他悻悻闭嘴,不知发生了什么。

赵鲤捕捉到关键字,有些好奇问道:“什么红毛鬼?”

前几日阴兵过境,整个水宛应该已经十分干净了。

难道还有遗漏?

来的校尉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听赵鲤问话,便答道:“是住在四海会馆的番邦红毛鬼。”

“说是从什么泰西国来的番僧。”

赵鲤侧头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

大景的泰西,地理位置相当于她那个世界的意大利。

校尉口中的番僧,便是传教士。

按照历史进程,大景有传教士渡海而来,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只是这些传教士,为什么会在水宛闹事。

牵扯外来宗教,赵鲤从不掉以轻心。

当即追问道:“那些传教士闹什么?”

“他们怎么会在水宛?”

来报的校尉,显然十分厌烦那些传教士,回道:“这些番僧说是要入京面圣,为陛下敬献海图和珍奇礼物”

“他们这些番邦人脸真大,陛下可是他们带着些破烂想见就能见的?”

和大景绝大多数人一样,这校尉并不以为意。

这时大景上下,都还颇为傲慢。

赵鲤听了他的话,暗自摇头。

想了想,道:“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