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宁卫们马鞍上挂着咸鱼笋干。

刚踏出清泉村的范围,便见水面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轻纱似的雾,遮住了通往清泉村的道路。

从前这里的水景和清泉小道吸引不少游人。

只是从今往后,这些美景外人是再没有机缘欣赏了。

通往清泉村的道路,会被云洵藏起来。

作为守护者的村民可以外出,交换生活用品或是通婚娶嫁。

但是来游历玩耍的闲人,根本不能再靠近清泉村范围。

这其中,沈晏的禁令起了很大作用。

只是就在赵鲤滞留清泉村处理尸体的时候,一则流言传遍清崖。

人间大恶人沈晏,代天子巡视江南时,路过清崖县。

看中了清崖知县之女,为了夺得此女,污蔑构陷王钰。

并且强占风景秀丽的清泉村,筑别院藏娇,美人美景全收,不容旁人染指。

大恶人的劣迹,再添一笔。

赵鲤带着冯宝,在清崖县城玩耍,听见这离谱传闻时,表情都有点失控。

“可怜那绿鬓朱颜的王家千金,竟被强占去做了贼人的第十二房小妾。”

码头说书人扼腕在书案上一拍,摇头晃脑神情遗憾至极。

前任知县王钰账面上查出的问题不小,现在还在狱中日夜惶恐。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些废物自然全部需要拔掉。

再有清泉村之事,沈晏索性在清崖县多留了几日,将上下换了一遍血。

郑连几人忙着抄家拿人,赵鲤觉得那些活无趣,专业不对口,明目张胆的摸鱼。

金秋将近,螃蟹肥美。

今日她带着冯宝出来吃蟹粉包。

就从码头边的说书人口中听见了一个离谱的故事。

“各位可知,那王家千金现在如何了?”

说书人打开折扇,半遮着脸,对下边挤了挤眼睛。

堂下听众皆知,说书重点来了!

这种地方,谁是来正经听说书的。

不都是来听人造黄谣的吗?

你一文我一文,赏钱浅浅的堆满了说书人面前讨赏的盘子。

看赏钱差不多,说书人折扇一打,说起了套路的粉段子。

从王家千金的小腰说到笋尖小脚。

左右王钰还在蹲大牢,怎么编排也不会有人出来做主。

形容完王家千金的艳色,说书人猛的一顿:“各位可知,那王家千金有多惨?”

“被那贼子……”

他故意留了个钩子,啧啧出声,好似亲眼见过一般。

这是说书人的讨赏手段,被他说得好奇的人,纷纷解开荷包打赏,想听后文。

赵鲤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心说王家千金骨灰都被扬了,当然惨。

这样的黄段子,作为攻讦手段,赵鲤听过很多。

但今日听见,格外的不爽。

她就是不乐意听那些什么第十二房小妾之类的。

托着腮,赵鲤不爽弹了一下舌头。

起身打开门,探头喊了一声:“阿詹!”

她话音落下,没多久旁边的雅间就伸出个头来。

沈晏的侍卫首领阿詹出来,一脸尴尬解释道:“沈大人是担心您,才命小的跟着。”

阿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赵鲤却不计较那些,指了指堂下:“去收拾一下,我不乐意听!”

阿詹先是惊讶,然后憋着笑意一拱手道:“是!”

他不耽误,领着同样便装打扮的两个侍卫就下了楼。

赵鲤这才坐回桌边。

冯宝抱着一个包子,吃得满手汤汁。

他虽然只上下长了四颗小牙,但咬包子的动作颇为凶悍。

他没了爹娘,离开清泉村熟悉的环境,却没有不适应。

只要给口吃的,他能乖乖坐着一根小木棍玩上半天。

拉撒也知道哼唧。

就是因为带着省事,赵鲤这才愿意领着他出来。

“姨姨,吃。”

他将他咬得稀烂的包子递来。

“你自己吃。”赵鲤注意力全放在了楼下,支应了两句。

楼下说书人嘴角挂笑,他今日第一次说这本子。

心道效果不错,回头再好生润色润色。

泰州此地,不比盛京,前任知县王钰就是个带头造谣的,对这些市井荒诞谣言把控不严,说书人没多少畏惧。

手里捧着讨赏的瓷盘,站在台边挨个感谢。

正觉得差不多了,想站起身说下一段时,盘中一沉。

说书人欣喜,定睛望去,神情顿时凝固。

只见一堆铜板上,放了一个狴犴吞口的乌金小牌。

面前一个黑衣汉子,正抱着手臂冲他狞笑。

哗啦啦,铜板洒了一地。

说书人两股战战,就要往下出溜。

却见那黑衣汉子朝着左右一示意,说书人被扭着胳膊按倒在了台上。

赵鲤坐在二楼雅间,听见下面乱成一团,这才觉得心里面舒服了。

给吃得满脸油花的冯宝擦了擦脸。

冯宝一个包子下肚,吃得肚子滚圆。

赵鲤不担心他吃坏肚子。

冯宝打小喝他娘煮的黄鳝汤也没事。

下面骚乱很快平息,说书的听书的被赶来的县衙衙役栓成一串。

一人不挨五下板子,赵鲤都觉得对不起沈晏的恶名。

后来沈晏听闻这一出,也只好笑的摇头。

不过从那一天起,这类谣言段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过了两日,清崖县中新任县令从盛京赶来。

沈晏作风狠绝,等不及漫长的程序,前任县令王钰直接暴毙狱中。

一行人这才回到楼船上,继续前往江南的行程。

当时他们带着一具尸体来清崖县,现在却拖了王家的藏书,还有一盏寄魂灯一个孩童回到船上。

刚刚上船,还没来得及修整,船上小吏就哭丧着脸来寻赵鲤。

赵鲤去看才见,楼船底下全是女人挠出来的指甲印。

是赵鲤从盛京一路钓来的清秋姑娘。

船上有狴犴它上不来。

但是扯烂了王元庆的娃娃,发现自己被骗后,它每夜都在折腾。

夜夜都在船底抓挠哭泣。

要不然就是唱鬼戏,鬼气森森唱来了很多水上游**的东西。

搅扰得睡在船底舱的水手们,各个不得安宁。

赵鲤急忙从行李中,翻出备用的王元庆娃娃。

楼船起锚,王元庆娃娃重新悬在船尾,水下这才消停了些。

就这段时间里,楼船顺水而下,终于赶在八月十五前,来到了江南最繁华的州府——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