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气复苏背景下,人们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无数血的教训,告诉人类,好奇心能杀死的可不止是猫。

赵鲤多半都能克制住自己,不要随便去好奇某样东西。

但现在,看见水池边慢慢消逝的黑红煞气,她轻按眉心扬起唇角。

……

八月初秋,裹挟着淡淡水腥气的微风,吹过清泉村的竹林。

夜色将清泉村整个包裹其中。

山野乡村不比盛京,天色刚晚,整个村子就已经没人再活动。

周围除了风吹竹林的沙沙声,连虫鸣鸟叫没有。

冯全家也陷在如墨的黑暗之中。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床榻上盖着薄被的冯宝细微的鼾声。

他像是一只小青蛙,仰躺着睡在**。

肚皮上盖着张薄被,手里拽着一只竹叶扎的蚂蚱。

冯宝这个小孩很好带,被村长带回家中,不管什么人张手都给抱。

不管喂他什么,也都张嘴吃。

村长的妻子熬了米糊糊想要喂给他,但赵鲤制止了她。

入夜后,冯全五花大绑关押在柴房。

而冯宝却是饿着肚子,被送回了冯家。

夜深了,冯宝在卧室酣睡。

冯全制作腌菜的那间屋子里,房梁上,发出一些细细碎碎的响动。

赵鲤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掖着可以遮掩气息的小老虎围兜。

一动不动长时间趴在梁上,让她身子发僵。

她稍微挪了一些位置。

立刻被梁上积攒的灰尘蛛网弄得鼻子痒痒。

强行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灰头土脸的赵鲤抬袖子捂住口鼻。

服用过夜视秘药的双眼,发出绿莹莹的光,好似一只猫儿蹲在梁上。

她耐心的等着,几乎快要眯眼睡着。

这时,卧室里的冯宝动了一下。

晚餐没吃东西,小肚子里没有食,饿得扁扁的,到了夜深时分,他果然醒来。

张开眼睛,看着黑沉沉的房间。

小孩凄厉的哭声响起。

一边哭,他一边叫出一个最让他有安全感的词——娘!

夜里,孩子的哭声好似夜猫嘶鸣,很快唤醒了什么。

赵鲤立刻睡意尽去,打起精神来。

腌菜房中不停引来活水的竹管,突然像是被什么阻塞。

原本哗哗流淌的水量,变得细小。

赵鲤服用过秘药,越是黑暗她就越看得清楚。

绿莹莹的眼瞳,像猫那样收缩又扩开。

她清楚的听见,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引水的竹管过来。

那异样的声响由远及近。

冯宝的哭声越急促,那东西的行进速度越快。

终于,靠近了竹筒口子。

赵鲤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看。

只见那比茶杯口略粗的竹筒子里,缓缓的探出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细长,带着薄茧。

那根手指探出后,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最后一只完整的手伸了出来,是一双常年劳作的女人的手。

这手被竹筒挤得变形,那些挤压出来的褶皱正慢慢的舒展。

就像是一坨软软的硅胶类物质,里面并没有骨骼支撑。

手上没有指甲盖,发白的甲**沾着一些细碎的绿色藻类。

这手从竹筒里探出后,五只手指轻轻晃了一下。

随后,胳膊、肩膀……

这蛞蝓一般的玩意,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从杯口粗细的竹筒里整个拔出来。

从赵鲤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那白色塑料口袋似的东西沉在洗菜的水池底下。

冯宝的哭声越发急促。

水底白色这东西鱼一样动弹了一下。

随后,等不及挤压变形的身体恢复,它缓缓的从水池底下浮出。

稀疏的黑色长发,在水中飘散如水草。

发缝之间,露出大量白色、泡得浮囊的皮。

长发裹在它挤压成长条的身体上。

将它完全变形得没眼看的脸挡住大半,只露出一只没有黑眼仁的纯白眼睛。

出了水,冯宝的哭声听着更加凄厉。

这水中的东西有些着急,手脚并用扑腾着想要出来。

满屋都是哗啦啦的水声。

许久,它才笨拙的从水池中爬出,软体动物一般蠕动着身子,移出腌菜房。

它离开后,赵鲤又等了一段时间。

这才轻手轻脚的顺着房梁移动。

山字形的房屋,主梁都是通着的。

白天时,赵鲤把隔断冯家卧室房梁的竹隔,掏了个大洞。

这让她可以悄无声息的,顺着梁,爬进卧室。

为了不被发现,她动作很轻很慢。

只恨不得自己没能像猫一样,长出肉垫。

爬了大半,赵鲤听见冯宝的哭声戛然而止。

在卧室里,一个含在喉咙里的声音响起:“阿宝乖,娘在这……”

赵鲤的动作一顿。

忍不住有些想叹气。

白天她就发现异处。

冯宝实在太过白嫩干净,赵鲤本以为是冯全在照顾他。

可后来却觉得不对劲。

冯全对冯宝有着比毒瘾还可怕的异常食欲。

叫他给冯宝洗澡换衣,便相当于叫饿鬼拆粽子皮。

经赵鲤在村中询问,果然得知了一些事实。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靠近冯宝,冯全一直离家远远的。

借口去清崖县城卖腌菜,时常不在家里住,常托邻居和村长照料冯宝。

看见冯宝干净白嫩的模样,每一个邻居都以为其他人将冯宝照料得很好。

但事实上,冯宝时常一个人被留在家中。

在这过程中,一直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东西,在照顾着冯宝。

赵鲤慢慢的从梁上探出头。

冯宝已经不哭了,小手张开,抱着那有些恢复人模样的东西。

那东西身子绵软没有支撑,只能蛇一样盘着,将冯宝托在怀里。

头部没有颅骨,五官揉作一团。

椭圆形的脑袋贴在冯宝的脸边,含含糊糊的唱着一支清崖县本地的摇篮曲。

一边唱一边轻摇。

赵鲤的手本按在腰刀上,见状也不由缓缓松开。

或许,能寻到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赵鲤确是任务至上者,但不代表她会在处理危害不那么大的东西时,随意践踏牺牲一些美好。

见状她缓缓缩回脑袋,想着先探明泉眼里的东西,再行处理。

然后她缩回时,后背猛的贴上了一个冰凉湿漉的身体。

“你在看什么?”

一个女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