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过去几个月,三山街上市肆饭馆重建了很多。

既说好了请客,坐拥金矿的赵鲤就不会抠门得请这两可怜蛋去街边吃阳春面。

她寻了一家看着门脸还算体面的中档馆子,将坐骑的缰绳递给门前迎客的小二。

领着郁垒和神荼进了店中。

这家饭馆虽只是中档,但新漆的朱红立柱很是鲜亮。

神荼和郁垒两个并肩跟在赵鲤身后,宛如两个保镖。

相比被赵鲤扇得脑子不大好使的郁垒,神荼明显拘束很多。

踏在擦得光亮的地板上,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除却他过去的经历,看着老实本分到让人掉眼泪。

赵鲤领他们坐下,暗掂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家,大方道:“想吃什么,随意点。”

不用担心钱财,赵鲤底气就是足。

看着满桌的菜,郁垒腹内如擂鼓。

有他这没心没肺的二百五,这顿饭吃得也算宾主尽欢。

照整本菜单扫**了三回,这家店小二看郁垒神荼的眼神都不对——这两人太能吃了。

因赵鲤模样,饭桶的黑锅直接扣到了郁垒神荼二人身上。

外人绝不晓得,正秀秀气气用小帕子擦嘴的赵鲤才是绝对主力。

“所以,卢爷是让你们自己在盛京活动吗?”

赵鲤盯着扎满糖葫芦的草垛子看了两眼,念及自己身上还穿着官服,到底没好意思去买。

听她问话,吃得有点撑的神荼点头道:“是。”

照理卢照本是要带他们走动走动,但端阳前后整个巡夜司忙得脚不沾地,就是沈黑都瘦了几圈天天牵出去寻人找物。

实在找不出这样一个闲人。

卢照只好让这两人自己出来玩,有事去找五城兵马司。

赵鲤略琢磨了,晓得了卢照的用意。

神荼郁垒两个看守诡狱属于内定人员,迟早都得进巡夜司。

为了避免出现第二个孙元那样的傻白甜,被人一骗一个准,放他们出来自己历练再正常不过。

先在市井吃点亏,晓得人情世故,再领入靖宁卫滚两遭,再傻都能混出个人样了。

想了想,赵鲤道:“既如此,我给你们找个实习的好地方。”

她脚跟一转,牵着马领着两人一路朝着河房去。

河房地界是盛京之中情况最复杂的地方。

况且,那里正需要人手,尤其神荼郁垒这样的高级打手。

还没进河房,远远的赵鲤便见河房里一片骚乱。

有人在街头追逐。

郁垒与神荼一惊,两人同时闪身护在赵鲤面前。

两个人高马大如同山一般,遮挡了赵鲤的视线。

等赵鲤将他两人扒拉开,便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亡命徒捂着胳膊慌不择路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看见神荼郁垒两个站在远处,又见赵鲤挡在道中。

这被砍得像是血葫芦的人一个急刹,准备换个方向跑。

却听得后头追兵高喊:“赵千户,这是个卖人的拐子,别让他跑了!”

赵鲤神情一动,对神荼郁垒喝道:“拿人!”

要说抓人镇压,神荼和郁垒都是老手。

此处虽无山中白蜥助阵,但二人各自在旁边寻了趁手的家伙事。

郁垒拿了路边支着幡的竹竿,神荼拿了一截麻绳翻手打了个绳结朝那拐子一抛。

眨眼间,麻绳拽着个血糊糊的人拖回。

这时后头追的人气喘吁吁跑到跟前。

“王八蛋!”

后头追的冲地上的血葫芦踹了两脚,这才对赵鲤一拱手:“赵千户,小人是常营常老大的手下。”

“听您命令,帮着衙门抓拐子。”

“这王八蛋拐了个四岁小孩子,卖南风馆销赃被我们抓个正着。”

赵鲤一向原则是,多大脚穿多大鞋。

当她底气够了,时机成熟了她也会主动去改变一些事情——比如再次整顿河房。

她曾亲眼看见姜寒是如何草率丢掉了性命。

像是一粒路边的石子,丢进井中悄无声息。

也曾看见河房中各种黑暗和悲惨。

便借着姜婆子大闹的机会,再一次大刀阔斧清理河房中的秽物。

相比起上一次暗中的庇护,这一次赵鲤做得更狠。

力争在未来十年里,彻底断绝河房中赌馆娼尞。

莫说惨绝人寰的孩童买卖,就是教坊司也将逐渐取缔。

为里头的人寻个正当营生,将河房这罪恶的温床彻底打散。

而常营,作为赵鲤早先布下的先手,负责暗处情报。

无论拐子还是拿幼子幼女换钱的,统统收拾一顿。

今日赵鲤撞上的这番追逐,就是常营的人在抓一个掮客拐子。

常营的手下看着吊儿郎当,但估摸着是正气养人,便是二流子打扮也看不出太多浪**气,三两句口齿清楚的交代完。

赵鲤满意颔首,路过那滚地葫芦似的男人身边时,顺便一脚踩碎了他的胳膊。

这男人一声惨嚎。

便听赵鲤道:“我早说过,往后莫在河房地界犯事,为何你们就是不听呢?”

她神色平常,但下脚极狠。

这拐子的胳膊大力之下几乎只有一层皮肉连着,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被常营的手下,拖走送去五城兵马司。

赵鲤本就想让神荼郁垒两个跟着常营三五天,便朝着常营那去。

过不归桥时,忽听有好些人齐齐喊她。

赵鲤趴在不归桥的栏杆边看,便见一艘游船在河面上驶过。

却是教坊司富乐楼的张妈妈,带着好些楼中的姑娘在船上。

她们看见了赵鲤,大声喊她。

“张妈妈,你们去哪玩呢?”赵鲤问立在桥头的张妈妈。

张妈妈寻常打扮,头上包着青布巾,含笑道:“我们今日约好去看苏三姑娘。”

苏三姑娘和阿盘的棺材从不归桥离开,后来赵鲤寻得空帮她们选了个山清水秀视野开阔的葬处。

此番整顿河房,改了教坊司的一些制度。

教坊司虽还在,过了不归桥再无回头路却已成过去。

今日富乐楼中女子约好,去苏三姑娘和阿盘坟前祭拜。

看她们高高兴兴的模样,赵鲤冲她们挥手:“路上小心,玩开心点。”

“是,阿鲤殿下!”

满船姑娘们,笑语盈盈齐齐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