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常师傅的出场,现场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常师傅似乎生了什么大病,面色蜡黄,嘴角隐隐有黑红的血沫子。

一副温和老实到懦弱的模样。

在伙计的搀扶下,像是路也走不稳一般,叫人心生不忍。

在他如此低声下气的协调下,现场气氛顿时缓和。

“师傅。”

绍刚看见老人如此低姿态得出来,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但他没有违背他师傅,垂头走到了一边。

面对老人的低头,那对男女互望了一眼。

“你就是常师傅?”那个女孩眼中满是笑意,轻声问道,“常听闻常师傅手艺精湛,但好似生着重病的样子,当真能接下活吗?”

看她一脸担心,扶着常师傅的伙计嘴快道:“常师傅身体很好的,只是今日午后不慎从梯子上摔下来,不妨事的。”

伙计的话,让绍刚面色一变,狠狠地看了一眼伙计。

“哦?那摔得重不重啊?”

常师傅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异样,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他面上依旧是那样懦弱:“一定不会碍了二位的事。”

他静静地垂首等着。

这时,门外又走进几个人,伙计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前去招呼。

却听先前那大眼睛的女客笑着问道:“常师傅,是从梯子上摔下来,还是设置的厌胜被破遭了反噬啊?”

伙计不明所以地抬头去看,便见常师傅师徒齐齐色变。

常师傅猛地抬头,惊讶之余,面上再没有先前懦弱模样。

他挺身向前,一双满是硬茧的手掌朝着那姑娘拍去,同时道:“刚儿!”

一旁的绍刚同时一动,合身扑去。

常师傅的手伸在半空,却被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捏住腕骨。

几乎是同一时间,方才进店的几个客人同时一撩衣摆,露出衣下长刀。

急步合围过来。

“赵千户!接刀!”

长刀抛了过来,裹在外边的布在空中散开。

沈晏一手攥着常师傅的腕子,凌空接住长刀,扔给赵鲤的同时,足尖在绍刚膝盖一点。

正在前冲的绍刚膝盖一歪,瞬间错开一个可怕的弧度,他发出一声惨叫。

随即就被赵鲤跳起来,一记撩阴腿。

而后雪亮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晏一边,常师傅原本身上带伤,被他一把擒住手腕,用力一拧。

常师傅惨叫了一声,他下意识地珍惜双手,顺着沈晏的力道,跪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伙计,将手收在胸前,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怎么了?”他下意识的话还没问完,便被一把按倒在了地面上。

沈晏膝盖跪在常师傅的背脊上,先抬头去看赵鲤,见她已经控制住绍刚,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这才一摆头,示意后面跟来的几个护卫将常师傅控制住。

很快木枷,铁索被一拧送来。

常师傅和绍刚两师傅被扣上木枷,双腿也被脚镣锁住。

一阵脚步声传来,整个家具店都被穿着曳撒袍的力士校尉围住。

赵鲤这才收刀入鞘,对着常师傅问道:“南斋是谁?他在哪?”

提及南斋,常师傅这才明白这两人为何而来,面上一阵青红之后,眼中厉色一闪而逝,竟是想去咬舌自尽。

幸好沈晏一直关注着他,在他牙关咬下的瞬间,有力的双手直接掐住他的两腮。

只听咔嗒一声,卸了他的下巴。

“你不必着急。”沈晏慢慢地收回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仔细擦手,一边道:“进了诏狱,你会招的。”

说完,又随手将帕子一扔。

赵鲤有些惊奇地多看了他两眼,她已经注意到了,眼前这位沈大人堪称帕子精,竟随身带着好多条不同花色的。

见赵鲤看他,沈晏轻轻侧目,斜了她一眼:“怎么了?”

赵鲤急忙摇头。

相比起决绝的常师傅,绍刚显然要懦弱得多,浑身发颤地跪在,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被赵鲤那一脚给踹的。

赵鲤这才看见他露在外边的右手。

他的手腕曾经受过重伤,又没有得到好的治疗,有明显的歪曲痕迹。

只有那个店伙计,脸贴在地板上,一个劲讨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只是打工混口饭吃,上有老下有小,各位只要留我一条命,让小的干什么,小的都配合。”

他连珠炮似的吧哒吧哒说了一串。

然后被一个校尉嫌吵,上完木枷后,从一旁的架子上抓了一把精工木核桃,塞进他嘴里堵住。

“沈大人,赵千户!”

控制住场面后,曾经和赵鲤短暂配合过一次的马百户走上前来,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沈晏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赵鲤,示意她做出指示。

赵鲤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有劳马百户将这三人押送回镇抚司诏狱。”

“立刻派遣人手,四处查访,我要知道常姓师徒的日常人际交往,还有动向。”

赵鲤想了想补充道:“查一查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的家,怎么开的这间铺子。”

这间三山街的铺子,虽说不是地段顶尖,但也算昂贵。

赵鲤不信两年前还能被皮货商欺凌的常姓师徒能在两年内迅速发家。

看绍刚那般暴躁易怒与人结仇的模样,这师徒两对皮货商一家的酷烈手段,只怕受害者不会少。

“是!”马百户拱手称是。

赵鲤又道:“留下人手,随我将此处排查一遍。”

像是常姓师徒这样的人,住处必会留下阴私,赵鲤不放心普通厂卫巡查,怕他们着了道。

这家具店是盛京十分常见的格局。

前面是二层楼的店铺,后边是一个院子,院里搭着乱七八糟的棚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木料和半成品的木器。

院子后面是一间库房,库房旁边两间低矮的小房子,就是常家师徒二人的住处。

赵鲤走到其中一间,刚一推开门,便被里面的味道熏得倒退一步。

这房中所住之人显然卫生习惯很糟糕,臭脚丫子味道都辣眼睛。

赵鲤捂住鼻子,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