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水的地方过不去车子，司机把他放在老远的街道尽头，楚愈只能趟着水往里走。

天色阴沉，这一片的路灯大部分都是坏的，这也是为什么顾囍不做这边业务的原因之一。

路边上躺着一辆自行车，楚愈上去看了眼，确定是黄宇的。

黄宇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个重病的父亲，手术费动不动就是十几万，几十万，那药也贵。楚愈一直想收手却还留个尾巴，就是为了拉黄宇一把。

但今天这个事听着不对劲，批量要货的客户极少，他们也从来不在价格上让步，有什么好谈的。

身上湿了人就特别冷，就算最近的温度升到二十几度，被风一吹还是凉飕飕的。楚愈站在街道中间，闭着眼细听周围的响动，没什么收获，他便径直去往约定的废旧加油站。

加油站周边长满了杂草，人要走进去很是费劲。楚愈到跟前看到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杂草全都躺倒着，黄宇应该是从这里进去的。

他们多次交易的地点是在加油站后面的员工休息室里，楚愈径直朝那个方向走。

可走到一半时，他莫名有些心慌。

又听了听周围的响动，除了风声和几声鸟鸣外，安静的很，可他就是觉得不安。

拿手机给黄宇打电话，黄宇那边没接。

他快走两步，从员工休息室的窗户看进去，里面没有人。天色本来就暗，越到夜里越是漆黑一片，加上几个路灯的太阳能发电板早已老化，支持不到一小时就灭了好几个。

楚愈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他在房屋间穿梭，看过几个用来交易的地点都没找到黄宇的人。

他想再给何大壮打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就听到远处一阵水声，紧接着摩托的轰鸣声在四周响起。

似曾相识的场景，楚愈心中一惊。

或许是那些人隐藏的技术又高了不少，他之前竟然一点没有察觉，等他细细听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摩托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楚愈意识到他才是今天的鱼，黄宇就是那只钓他的饵。

旁边的小楼是一家宾馆，里面早已经破败，楚愈撑着墙壁跳上二楼，躲进其中一间客房里。

门还勉强能锁，就是不太结实。

他蜷缩在衣柜中，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来多少人他都可以挣扎一番，但他害怕和顾囍对上。想想以前那些恩怨，顾囍肯定要报仇讨回来，说不定就会告诉姐姐。

像是对他的方位了如指掌，摩托车的轰鸣声停在宾馆楼下，随后就是踩踏在走廊中的密集脚步声。

十五个人。

楚愈听得清楚。

“还藏吗？”

顾囍的声音随着踹门的巨响一起涌进来，他们连搜都没搜就找到了楚愈的藏身之处。

“把人拖出来。”

上扬的语气带着阴森感，那气势却凌厉的吓人。

手下的人早已不是曾经的街头小混混，如今跟着顾囍，都变成行动有序又能顶一方的人才。若是没人说，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一群机车族，还以为是军队里出来的。

顾囍在练人方面很有天赋。

被人从衣柜里拽出来时，楚愈脸侧向一边，闭着眼不去看顾囍，心中藏着最后一丝侥幸。

更多的是逃避情绪。

但顾囍并不给他逃避的时间，他半跪在旁边，看着被两个手下压在地上的楚愈，抬手将那张脸掰过来，哼笑：“装什么装，他们两个制不住你吧。”

看顾囍平静的反应，楚愈才明白，“你早就知道是我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在楚愈猜测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房门边，连带着水汽也淌进来。

楚愈艰难的抗着顾囍手指的力道，侧头去看。

竟然是黄宇。

黄宇穿着和顾囍手下一样的机车服，整个人很是精神，只有看向楚愈的时候眼神明显向旁边闪躲，是心虚。

看到他楚愈算彻底明白了，原来是被自己的好兄弟给卖了。

知道他会这么想，顾囍笑着又跟他把脸掰过来，让他和他对视，“你以为是黄宇把你供出来了？别想了。几年前我中计那次就知道了，都是山上的狐狸，你小子跟我讲聊斋呢。”

“什么？”楚愈放大眼瞳。

他没想到几年前的那次顾囍就已经知道了。如果是这样，那当时在医院里的那一番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哈……”楚愈自嘲的边笑边摇头，顾囍知道他所有习惯，也摸清了他的底细，今天能轻松把他围在这里，还能轻而易举找到他躲藏的房间也不足为奇。

“你也是那个时候知道我真实性别的吧。”顾囍另一只手甩着一把军刀，在指尖像挽花一样。

楚愈甚至觉得下一秒那刀就会划在他脖颈上。

原来顾囍一直都装作不知道，陪着他玩过家家呢。

“你可真过分。”楚愈侧头甩脱顾囍的手。他头低下来，微长的发遮住那双眼，把他自嘲的笑也遮起来，“我姐……你没告诉我姐吧。”

看这家伙担心的时候像只受了惊的兔子，顾囍就很好笑，“我像是那种玩不起要告家长的人吗？”

听到顾囍明确的回答，楚愈总算松一口气。

只要姐姐不知道，其他的都好说。

侧头又毫无情绪的瞥了黄宇一眼，再看向顾囍时楚愈没选择与他对视，而是看着他棕色的靴子，“我早就已经收手了，之前中计那次你应该也查清了，跟我没关系。”

他抬头，“把我钓出来是什么目的，你直说。”他和顾囍之间没必要绕弯子。

当然，顾囍也没有继续跟他绕弯子的耐心。

他站起身，脚尖从旁边勾了个还没完全腐坏的凳子到楚愈跟前。手下很有眼力见，拿袖子帮他擦干净。

坐稳当了顾囍才说：“找你来当然是有事，捂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我顾囍会害你吗？”

这点楚愈清楚，害是不会害他的，报不报复就说不准了。

“第一件要说的是，收手就给我收干净点。黄宇已经是我的人，以后用不着你管，好好在楚酥旁边当个乖弟弟。”

楚愈诧异顾囍的称呼，可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顾囍再一次捏着他的脸颊，强迫他抬起头来。

他指着前面的方向，“记住那张脸。”他说：“以后要给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