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记得有我

番茄炒鸡蛋,据说是中国第一家常菜。

真正要炒到好吃,却是不容易。因为火候难以掌控,番茄带酸,放砂糖过甜的话,让人觉得腻味。鸡蛋一样如此。

蔓蔓研究出来的番茄炒鸡蛋,是鸡蛋裹着番茄,把鸡蛋炒半熟,番茄一样半数,砂糖先化,用的不是白糖而是姜糖,风味独特,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想出来的东西。

曾经,第一次尝蔓蔓这道菜的顾客评价为,巧克力似的鸡蛋番茄。

姜糖有点腥,有点苦,但是又甜,加上鸡蛋番茄汁都是半生不熟的流质。

陈孝义先尝一口,的确很像蔓蔓做出来的味。可自己家里没有姜糖,人家周大厨用什么下料。

巧合吗?

白露一口小心烫嘴放进嘴里以后,点头道:“好吃。”

高大帅挠了挠眉头,都快搞不清楚白露姐姐这是搞哪样了。

陈孝义是不知道高大帅在说什么。陈教官俨然是忘记了当年自己的小侄女与白露姐姐的儿子小包子那一段青梅竹马情。

既然听白露说好吃,陈孝义放心下来,说:“我先回去了,嫂子。”

“行,你走吧,有什么事再联系。”白露把手挥挥,坐下来已经忍不住开筷。今天一天饿死肚皮了不说,而且,在家都被自己老公陆大厨养出了见到好吃的实在忍不住流口水的习惯。

陈孝义觉得要不是自己把控得主,都要口水直流,打开门自己出去,离开时,能看见屋里两个人像暴风似横扫桌上的食物。

等他回到自己家里,家里的儿子,第一个也是忍不住动起了筷子。

周帅哥坐在坤坤身边,小眼睛眯着,好像漂亮的两条小桥儿,望着小朋友吃饭。

帅哥的两只眼睛里,**漾着湖面微澜涟漪的柔光,让人看着都觉得原来周帅哥是这样喜欢小孩子的。

史慕青见他这表情,感觉好像看见了圣母玛利亚神圣的光辉,心头惊诧地额了一声。周帅哥这难得的一面极少给人见。

“喜欢的话,多吃点。不过不能光吃菜,要吃点饭。吃饭最好吃八分饱。”一边看小朋友吃饭,充满母性光辉的周帅哥,像幼儿园老师一样,开始谆谆教导小朋友正确吃饭守则。

坐在对面的阿芳都吃惊地听着,在史慕青耳边说:“你这个师兄是儿科大夫吗?”

哈。

史慕青干巴巴地不知道怎么笑。

“他,研究人脑子的,专门拿刀打开人脑子的。”边回答阿芳的问题,史慕青张牙舞爪吓唬对面的小朋友,警告小朋友暂时不要和现在看起来很温柔的周帅哥亲近。

不行的,因为周帅哥本性是很恶劣的脑科专家。

坤坤还真被史姑娘给吓出了一头冷汗的模样,说:“我爸爸是医生,不过他给人治断腿断脚的。开脑子的医生,我爸爸能给人开脑子吗,妈妈?”

阿芳对儿子摇摇头,道:“还记得齐叔叔吗?他给人看脑子的。”

“齐叔叔我知道。”坤坤举起小手答,“秃头,没有这个大哥哥长得帅气。”

阿芳蓦然囧红了脸,告诉儿子:“不能这样说叔叔。”

人家四五十岁秃头很正常好不好。

坤坤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周帅哥小眼睛帅气地眨着:“大哥哥,你是现阶段我看来最顺眼的。”

周帅哥被小朋友夸的真有些飘上天的飘飘然,笑眯眯地摸着坤坤脑袋:“谢谢你,小弟弟。”

“叫我坤坤。”

“好,坤坤。”

一瞬间,这两哥们称兄道弟了。

史慕青想抱住脑袋,这变成哪儿和哪儿了。周帅哥干嘛到他叔叔家和她堂弟称兄道弟了。

陈孝义回来后,大人们一块吃饭。

五个人,五菜一汤,吃的大饱。

饭后,阿芳带史慕青去两个客房看看。周帅哥带坤坤在客厅里看电视。陈教官在厨房里洗碗。

史慕青本想卷起袖口帮三叔洗碗,被阿芳拦着了。

阿芳说:“让他洗吧。我有事你得帮我。”

“三婶需要我帮什么?”史慕青跟在她后面问。

“天气变冷了,要给你朋友换个枕头套,把棉被套个套子,以防夜里太冷了。”阿芳边说,边打开柜子告诉她,哪个是被套,哪个是他们今晚要盖的棉被。

史慕青转头看见两间客房,明显其中一间是坤坤的房间,问:“坤坤今晚睡哪里?”

“睡我们房间里,他睡中间可以了。”阿芳说。

“不舒服吧。”史慕青摇头,“让他和我一起睡吧。一张床,两个人睡肯定比三个人睡舒服。我看这个床也不小。”

阿芳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其实蛮挑剔的,道:“小时候他被我和他爸爸宠坏了,性子有些娇,一般陌生人他都不喜欢亲近,可以说有些洁癖。你想他爸当医生都没有他洁癖严重。他今晚吃饭的碗,你都看见了,他小时候一岁起会认定哪个碗是自己的了,谁都不给碰,他也绝对不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样有个性的小朋友啊。史慕青惊讶地缩圆嘴唇。不过想着这个小朋友不是很抗拒自己,坚持说:“不如问问坤坤自己怎么想吧。如果他真嫌弃了和我一起睡,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阿芳听到这个话,连忙说:“当然不是了。他怎么会不喜欢你?他很少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说上话的。你看他,对你们来,都很高兴,一直和你们说话,这是很少见的,几乎没有的。”

是说坤坤小朋友与他们两人都很有缘份了。只是,史慕青拧拧眉头,俨然是,坤坤小朋友喜欢周帅哥多过喜欢她的样子。

果然,等她们两个回到客厅时,见着那对刚结拜的兄弟,是一回生两回熟在桌子上下跳棋了。

八岁的孩子,玩跳棋玩的还不错。

周帅哥让了几步的情况下,坤坤和大人打了个平手,举起小手向妈妈报告:“哥哥很好,让我棋。”

这孩子修养好,真谦虚。周帅哥越看越喜欢,用力揉着坤坤的头顶。

阿芳走到儿子面前,问:“今晚有客人来,和爸爸妈妈睡好吗?”

坤坤不假思索地反问大人:“妈妈,我不能和大哥哥睡吗?我长大了,和爸爸妈妈睡很怪的。”

史慕青一听这话,第一个扭了嘴巴:怎么不是说想和她这个堂姐睡?怎么,小男孩不都是好色的吗?难道她身为女人的魅力还抵不上周帅哥?

毕竟那只是侄女的师兄,真正的客人,不像史慕青是亲戚,突兀地让儿子去麻烦客人一块睡觉,阿芳觉得不妥,开口,和儿子解释:“那你和姐姐睡怎么样?”

“和哥哥睡好。”坤坤说,“男女有别。”

这小朋友,和她三叔一样,百分百的绅士风格。史慕青被感动了,对坤坤说:“没关系,我们有血缘关系。”

“那也不行。”坤坤执意的,不知道这股执意直接又把某人打击了,说,“哥哥晚上可以和我一起玩,一起说话。男孩子的话题女孩子不知道。”

阿芳眼看史慕青脸色又不对了,赶紧把接二连三遭受到打击的史慕青拉到一旁,为儿子解释:“坤坤他小时候,都是和他大哥一起睡的。由他大哥照顾他,所以他习惯了。”

史慕青叹口气,想着原来如此时,那一眼瞟过去时分明能看到周帅哥那张冲她得意洋洋的表情,差点气崩了。

坤坤小朋友拉住会做饭的大哥哥的手,用力抓着不放手,说:“哥哥今晚睡我的床。”

所有大人都无语了。

周帅哥把坤坤小朋友抱起来,抱到了小朋友房间里,一块玩儿去。

陈孝义洗完碗筷走出厨房,看到儿子不在,问阿芳:“去哪儿玩了?”

“在他房间里,要大哥哥陪他玩。”阿芳无言地翻白眼。

陈孝义了解儿子,知道儿子这是惦记离家的大哥了。只是没有办法,人家是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必须回去的。

史慕青陪着三叔三婶在客厅坐。

陈孝义拿了茶招待客人,桌角上面的电话机哗啦啦响了几下。他没有在意,先打开扬声器看是谁打来的。

电话一通,只听打来的人,是陈二叔。

陈二叔说:“孝义,你二婶今天到医院看过后,医院那个大夫建议给你三婶打白蛋白,你觉得该不该打?”

“二婶不是有点贫血吗?”陈孝义听到这话,感觉奇怪。陈二嫂子之前是因为经常头晕过去就诊的。由于自己在燕京有人脉,陈孝义当然是尽力介绍好医生给陈二叔陈二嫂。陈二嫂后来在医院做过了比较细致的检查,有点老人家的颈椎病,这会导致头晕,同时有点贫血,这也可能导致头晕。可是打白蛋白?貌似对贫血颈椎病,都是不对症的。

白蛋白是不错,很好的东西,但不是什么病人都适合补的。不过问题在,陈二嫂子看的医生,是他陈孝义以前的同事,不可能乱来。

陈孝义忽然觉得自己该打个电话问问陈二嫂的主治医生。

“医生说。”陈二叔这里先转述给陈二嫂看病的医生的话了,“他说,你二婶不止贫血,是有点肾虚。”

“肾虚?二婶脚肿吗?”

“有点肿,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化的问题,而且,有点气喘了。原先我们想着是秋嗽,没有什么注意。”

陈孝义知道问题严重了,对陈二叔说:“你等等,二叔,我先问问那个大夫,再给你回答,好吗?”

“好,好,麻烦你了,孝义。你二婶,还想活着见彤彤,虽然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见到。”陈二叔说完这话,才挂上电话。

听到后面这句话,陈孝义才想起,史慕青坐在这里。明明都近在咫尺的距离了,却不能说上一句话。

阿芳把充好的茶水,放到史慕青面前,叫声:“彤彤,喝茶了。”

第一句彤彤,史慕青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太多年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等阿芳叫了第二声,她略显尴尬地说:“我现在都改名了,户口本上写着史慕青。”

“可以改回来。”陈孝义立即在旁插上话。

史慕青没有应声。

看她这个态度,明显对陈家还存有一份芥蒂。

阿芳在丈夫要继续说话时,拉了下丈夫袖管:让她想想。毕竟刚开始,不容易。总得给人一点消化的时间。

妻子的话没有错。陈孝义沉着脸站起来,到旁边给以前的同事打电话,打听陈二嫂的病情。

结果从对方那里传来的消息,似乎有些不乐观。对方说:“老陈,我本来是想给你打电话的了。想劝你亲戚住院,可是那个老人家不同意,说住院太麻烦,太耗钱。我好像记得你说,你们家亲戚经济状况也不是不好,不是都有的医保报销吗?现在住院报销比例都可以,负担不大。”

陈孝义琢磨陈二嫂的心理,陈二嫂大概想着存点钱,留给后代。虽然,陈二嫂都不知道自己孙女是否活着,但是,始终想着,只要自己努力存着钱,终究有一天或许老天爷会感动,把孙女还给她。

陈二嫂在为自己以前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行,我来劝劝他们。”陈孝义回答同事,“只是这事儿必须再继续麻烦你了,老刘。”

“没事,没事。不是你们家重要的亲戚吗?还有,听说也很可怜,孤寡老人。儿子死了,也没有其他子孙,是不是?”

陈孝义说:“我会照顾他们的,他们是我叔叔婶婶。”

“老陈,你是个大好人。亲戚能做到你这个份上的不多。我能帮尽量会帮你们的。但是,我看,你那个亲戚,其实是心病多。这个病也就是心病折腾出来的。其实我都想建议她需要到心理科看看。我听她老伴说她夜里经常做噩梦被惊醒或是流眼泪的。”

陈孝义和对方说话时,离客厅的人都不远。阿芳都能听得见,何况在旁边的史慕青。阿芳偷偷看史慕青的表情,史慕青像是专注地喝茶看电视,没有任何表情。

挂了电话,生怕说些什么话影响到侄女,陈孝义走开到儿子房间看看儿子有没有给大哥哥添麻烦。

史慕青拿出手机翻了下,翻到了包子哥在微信上的留言。

陆征说:不管你在哪里,记得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