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二节
四月中,河南,官渡。
颜良、魏续、周山三人驻马于鸿沟水畔,眺望对岸袁军大营。
鸿沟水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美丽宜人。周山一时兴起,兴致勃勃地谈起了鸿沟水的由来。
鸿沟水又叫官渡水,但因为楚汉相争时,高祖刘邦和楚霸王以此为界平分天下,所以“鸿沟”天下皆知。鸿沟水开凿于战国时代(大约公元前339年),当时魏惠王为了灌溉农田,从荥阳的桃花峪开始,引黄河水到圃田泽。后来这条渠又做了延伸,从圃田泽开始,向东南一直到魏国都城大梁(今河南开封),然后流入睢水、泗水,把黄、淮水系连成了一体。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5年),王贲率领六十万大军攻打魏国,包围了魏都大梁,引黄河、鸿沟水灌大梁,三个月后大梁城破,魏灭。
“魏国因为开凿鸿沟水而强盛,但最后却败亡于鸿沟水。”周山一脸感慨地说道,“时事变化无常,变化无常啊。”
“桃花峪就是黄河中下游的分界地吧?”魏续问道。
“对,对。”周山点点头,继续说道,“黄河屡屡泛滥,桃花峪到圃田泽的渠道早已被泥沙吞噬,现在鸿沟里的水都由汴渠而来。汴渠也是魏国开凿的,当时他们考虑到洪水泛滥泥沙堵塞渠道的问题,所以又另外开凿了一条渠道。谁想到几百年之后,这条副渠道竟然代替了主渠道。”
颜良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河风,手中马鞭斜指中牟方向,笑着说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也仿效先辈,堵住鸿沟水,倒灌中牟城?”
魏续大笑,“袁绍如果愿意给我们时间,我们不妨试一试。”
“这又不是决战,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周山不屑地挥挥手,“等到大军主力推进河南,我们再试不迟。”
三个人正在开心地闲聊着,就见一骑快马急驰而来。
“有消息了。”周山说道,“看看袁绍还有什么高招。”
“他除了等待荆州军北上还能有什么高招?”魏续嗤之以鼻,“张郃大人支援到平皋后,高柔、朱灵因为兵力不足,攻击已经渐渐无力。徐晃大人扼守成皋,死死卡住了袁熙的脖子,害得这位才华过人的翩翩公子只能站在虎牢关上长吁短叹。敖仓方向由于袁绍分兵南下支援中牟,失去了兵力上的优势,也只能隔河对峙了。”
“袁绍在河南战场上之所以屡屡受制,主要是因为他在兵力上没有绝对优势,为了保存实力,他不敢和我们决战。但一旦荆州军北上,他在兵力上占据了优势,他随即就可以发动猛烈攻击了。”周山摇动马鞭,神态悠闲地说道,“袁绍是一头老虎,你可千万不要看错了,把他当成了一只胆小温驯的猫。”
“老虎?”魏续扭头看看颜良,咧嘴笑道,“老虎在这里,袁绍充其量不过是一头狼而已。”
管城急报,在管城南部一百多里外的苑陵发现了荆州文聘的军队。
这支军队大约有一万多人,行军速度很慢。斥候一直追踪,发现他连续两天都是下午就开始扎营休息,好象并不急于赶到管城切断北疆军的后路。
“文聘?”颜良把书信递给魏续,冷声说道,“在冀州大战的时候,让他跑掉了。不知道这次他的运气怎么样。”
“在战场上知道怎么跑的人,命总是长一点。”周山调侃道,“你看他这次北上河南,距离管城还有一百多里就已经开始龟速前进了。”
魏续匆忙看完书信,谨慎地说道:“以我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带一部分人马先撤回去吧。”
“也好。”颜良点头道,“管城只有侯成的三千人,荥阳几乎是一座空城,一旦出现意外,我们就被包围了。虽然虚张声势的时候看上去很威风,但真要被包围了,我们就原形毕露,生死悬于一线了。”
“我今天晚上就走。”魏续说道,“粮草辎重我就不带了,直接到管城补充。”
“你不要进管城。”颜良稍稍想了一下说道,“河南战场的形势文聘应该很清楚,他这样龟速前进肯定有名堂,小心他明里示弱,暗底里却干偷袭的勾当。”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率军潜伏在城外,和城中的侯成内外呼应?”
“对。”颜良冷笑道,“不管文聘是明攻还是暗攻,都是死路一条。”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冤句。
冤句城在济水河北岸,距离西面的陈留两百五十里,距离东面的定陶一百三十里。
由于北疆铁骑全部集中在济水河南部平原上,曹操和刘备的大军受到阻击,寸步难进,没有机会赶到定陶和昌邑一带予以救援。曹操当机立断,决定北渡济水河,吸引一部分北疆铁骑到济水河北岸。在济水河的阻隔下,北疆铁骑随即被分割成两部分,互相间无法及时支援。兖州军人数较多,曹操认为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或许可以东进救助被困在定陶的军队。
但这样做,需要得到刘备的帮助。徐州军必须在薄县一带牵制住北疆铁骑的主力,否则曹操还是没有任何机会。
曹操刚刚渡河进入冤句城,斥候就来飞报,北疆军的赵云也率铁骑在六十里外的地方渡河了。
“阴魂不散。”曹操气得一拳砸到案几上,破口大骂。赵云在曹亭重创夏侯惇的前锋军后,随即率铁骑和兖州军的主力保持距离,亦步亦趋,寻找再次攻击的机会。
曹操急召曹洪、郭嘉等人商议攻击之策。
“现在大军的粮草辎重严重不足,急需补充。”任峻说道,“仲德(程昱)赶到许昌后,不知是否要到了粮草。”
兖州军的粮草主要屯积在定陶和昌邑,如今这两座城池都被北疆军包围了,大军无法得到补充。攻击定陶要和北疆铁骑作战,沿途多是血战。大军要想不断推进,必须要得到充足的粮草军械。随着时间的延续,兖州军的粮草辎重会逐渐告竭,大军会越来越困难。
兖州军自己无法解决,只能寄希望于袁绍和刘备。袁绍的大军目前在河南、关西、河内、兖州的白马濮阳四个战场上激战,粮草军械的消耗非常大。能否援助兖州军,不得而知。本来刘备还能给兖州军提供一部分,但现在关羽的军队和北疆军激战于琅琊郡,徐州军同时在两个战场上奋战,粮草辎重消耗很大,短时间内恐怕也很难支援兖州军。退一步说,就算刘备愿意支援,粮草辎重一时也很难运到济水河北岸。一则粮道不安全,北疆铁骑神出鬼没,稍有不慎就灰飞烟灭了。二则刘备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军队需要,从徐州运粮到兖州,需要时间。等刘备把粮草送到济水河北岸,定陶估计也完了。
曹操从薄县率军北上的时候,曾书告陈留。说自己即将进驻冤句、济阳一线,请驻守陈留的守军马上把粮草辎重送来。曹操很自信,认为袁绍不但会答应自己的条件,而且还会迫不及待地把粮草送来。看到任峻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毫不在意地说道:“你不要着急,粮草很快就到。当务之急是进攻,立即进攻。”
“现在赶到济水河北岸的北疆铁骑人数还不多,正是攻击定陶的时候。一旦等到北疆军打下了昌邑,在济水河南部平原上的铁骑会迅速赶到北岸,那时不要说粮草充足,就是再多一倍兵力也打不过去了。”
郭嘉起身劝阻,“大人,大军从江淮北上,日行百里,疲惫不堪,再加上粮草又不足,士气低迷,此时急需休整,千万不能急于进攻。夏侯惇大人在曹亭的失败,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以荀彧、曹仁、夏侯渊等大人的才智,定陶和昌邑必能坚守很长一段时间。大人稍安毋躁。”
曹操思前想后,勉强接受了郭嘉的建议,打算在冤句暂时歇两天,一边向陈留催粮,一边打探定陶、昌邑的消息。
第二天上午,乘船沿济水河而下探查消息的斥候,非常幸运地救下了几个正被一队北疆铁骑追杀得跳河逃生的信使。
曹仁的书信迅速送到了曹操手上。昌邑已经丢失,北疆军的左右两路大军已经会合于定陶城下。现在冒险突围肯定是自寻死路,请求丞相迅速赶到定陶救援,以接应大军突围。
曹操悲喜交集。悲的是昌邑丢失,家人生死不明,荀彧、李通和数千将士战死沙场。喜的是辛毗抢先一步赶到了定陶,夏侯渊、王忠和蔡阳也成功撤回定陶,这使得定陶的防守兵力达到了一万三千人。凭借这个兵力,北疆军想在短期内打下定陶,根本不可能。曹仁在信中也说了,北疆军虽然连续攻击两天,但都是试探性的,显然他们也不愿意冒着损失惨重的代价强攻定陶。
机会,机会就在眼前。
曹操什么也不顾了,断然下令出击。昌邑已经丢失四天了,随着自己北渡济水进驻冤句城,从成武、梁丘城一线威胁定陶、昌邑的兵力减少,济水河南部平原上的北疆铁骑也将迅速赶到济水河北岸,以阻击自己救援定陶。
当天晚上,八百里快骑飞驰而来。
袁绍给曹操送来了封赏坚守定陶、昌邑两城将士的圣旨,告诉曹操送给兖州军的粮草辎重正在运往济阳城的路上。同时,袁绍还以天子的名义,把朝廷所定的应战之策详细解说了一遍。鉴于目前的局势,他恳求曹操放弃定陶和昌邑,撤兵于冤句、济阳一线坚守,为联军在河南战场上击败颜良,建立两道阻击防线争取时间。
曹操苦笑无语。袁绍其实无需恳求自己撤兵定陶和昌邑,这两座城池已经丢掉了一座,还有一座也是北疆军的囊中之物。现在应该是自己恳求袁绍竭尽全力在封丘和陈留一带迅速建立第二道防线。否则,不但自己将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民,就连袁绍、刘表、刘备这些人也将先后败亡,大汉社稷也将倾覆于旦夕之间。
“书告刘备,请他在己氏、薄县一线展开攻击以作牵制,策应我大军攻杀定陶。”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己氏城。
刘备和徐州军将士的确被声势浩大的匈奴铁骑吓住了。
当匈奴铁骑撤走后,刘备丝毫没有犹豫,率领大军连夜后撤。一退八十里,回到了豫州沛国境内。刘备知道昌邑已经完了,估计定陶能守住的时间也屈指可数,当务之急是立即会合袁绍、刘表的军队,在陈留一带阻击北疆军的进攻。
正当刘备要把自己的意见书告曹操的时候,曹操的书信到了。曹操说自己要北上渡过济水河,从济水河北岸救援定陶,他请刘备西撤到薄县、己氏城一带予以策应。
刘备一边书信许昌,和袁绍、刘表联系,一边率军转而向西,进驻薄县、己氏一线。薄县距离陈留两百五十里,如果北疆军攻得太猛,他可以迅速西撤到陈留。刘备到了薄县、己氏城一线后,立即召集当地府衙官吏,命令他们征调民夫,加固城防。在己氏、薄县和考城三地之间的驰道上设置障碍,准备对抗北疆军的攻击。
这时曹操的书信又到了。他告诉刘备,曹仁有书信送到,证实昌邑确实已经丢了,现在守住定陶的可能已经不大,但定陶城内的军队不能放弃。他要率军出击,和城内守军里应外合,以便击破北疆军的包围,帮助曹仁率军突围。曹操请求刘备同时出击,帮助自己在济水河南部牵制住更多的北疆军,以便在济水河南北两岸对定陶形成夹击之势。
刘备犹豫不决。曹操这种做法无疑是虎口夺食,以北疆军的强悍,李弘的血腥,岂肯让定陶城内的兖州军顺利突围?此事稍有不慎,曹操就有可能把他自己赔进去。曹操赔进去了无所谓,但自己因此而损兵折将就划不来了。曹操的兖州已经丢了,此仗过后无论输赢,曹操的实力都一落千丈,不可能再独霸兖州。自己还有徐州,此仗就算打败了,北疆军也不可能马上杀到徐州去。自已需要兵力保护徐州抗衡北疆军。只要还有军队和徐州,自己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还有联合其它州郡击败李弘的机会,就还有振兴社稷的机会。
几乎在这同时,从许昌送来的圣旨也到了刘备手上。许昌所定的迎战之策中,已经明确表示放弃定陶和昌邑,让曹操和刘备集中兵力于冤句、济阳一线阻击北疆军的攻击。
刘备拿着许昌的圣旨和曹操的书信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出兵攻击,以策应曹操救援定陶。要想挡住北疆军的攻击,自己和曹操的兵力明显不足,但圣旨中只字不提出兵援助一事,可见袁绍、刘表等人对自己和曹操的死活毫不在意。既然许昌对自己和曹操的生死漠不关心,那就只有自己救自己了。
刘备伏案疾书。
信使在一队铁骑的保护下,出城向西北而行,急驰两百里奔赴冤句。
八百里快骑一路狂奔,向六百里外的彭城而去。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冤句。
战鼓声敲碎了黎明的静谧,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兖州兵急速离开了城池,将近四万兖州大军沿着济水河畔的大道,浩浩****地向东开进。
远处的济水河上,临时拼凑的一百多艘大小船只驮载粮食和部分军械随后跟进。此去一百三十里的路上,北疆铁骑将从正面展开阻击,粮草将是铁骑的主要攻击目标。让粮食从水路运输,将大大减少遭到攻击的可能。
曹纯带着三千虎豹骑先行开路。
曹操亲率许褚、典韦的虎贲营走在大军的最前列。
郭嘉、满宠、任峻驻马河边,神色严峻,脸上忧色重重。丞相大人急怒攻心,完全失去了理智。此去血战,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但他似乎被过度的悲痛和绝望刺激过深,什么劝谏也听不进去,根本就是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
“奉孝,除了和北疆铁骑决战于济水河畔外,就没有其它办法援救定陶了?”任峻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郭嘉闭上眼睛,无奈而悲伤地摇了摇头。“我们就这么多人。要么放弃,任由定陶城内的兄弟们战死沙场;要么死里求生,带着定陶城内的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
“丞相大人……”
曹操猛然回首。
一队铁骑从后方狂奔而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让曹操浑身颤栗。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直冲脑门,曹操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大口喘息起来。
“丞相大人,刘大人急书……”
“薄县出事了?”曹操一把接过书信,急声问道,“北疆铁骑主动攻击了?”
“没有。”汗流浃背的信使累得几乎趴在了马背上,他一边剧烈地喘息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刘大人说,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曹操心里一松,右手用力一抖,展开了竹简。
孟德兄此举,无异自取灭亡。在昌邑已被占据,我屯兵于两百里外的薄县、己氏一带时,北疆军还会留下多少铁骑阻击我大军的进攻?如果北疆军部署两万铁骑于济水河南部平原,那么济水河北岸,定陶城百里范围内,有将近八万北疆军陈兵相待。大人以不足四万大军直杀定陶,能救出定陶城内的军队吗?
你我如果合兵一处,有六万大军,此时北疆军要分兵驻守昌邑,要分兵围攻定陶,用于正面阻击我们的军队就显得不足了,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我们不断地向定陶推进,北疆军无论是围城打援,还是阻援打城,都会损失惨重,最后他们只能撤退。在这种情况下,北疆军要想击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济水河南部平原上的铁骑全部调到定陶战场上去。此时我的军队已经不在薄县、己氏一带,北疆军根本用不着这么多军队护守昌邑。
当双方大军都聚集到定陶战场的时候,请丞相大人把目光投向昌邑,丞相大人肯定能发现击败北疆军的机会。
昌邑兵力空虚,我们只要用一支万人的军队即可夺回昌邑。
丢失昌邑,对北疆军来说,意味着这场中原大战提前结束了。
我们拿下昌邑,不仅仅可以从定陶的侧翼打击北疆军,威胁北疆军的粮道,更重要的是可以和徐州军队联手夺回东平、任城等郡国,让北疆军稳定兖州郡县就地补充粮草辎重的计策彻底失败,让北疆军在站稳兖州的基础上夺取中原的梦想完全破灭。
北疆军突闻昌邑失守,势必要分兵救援,在顾此失彼之下,失败是必然的。这样一来,我们既救回了定陶城内的军队守住了定陶,又夺回了昌邑。北疆军久战无功之下,不得不撤兵河北,饮恨而归。
为了能确保能夺取昌邑,我已急令彭城的简雍和回援的张飞率部北上。
袁绍在送给我们的书信中,对北疆军攻击徐州的目的有精辟的分析和推断。我认为他说得非常有道理。北疆军攻击徐州的目的不是为了占据徐州部分郡县,它的目的是为了推进中原战局的发展。所以不管关羽是否败退到东海,甚至败退到彭城,北疆军最终都要从徐州迅速进入兖州,飞赴中原战场。
如果高顺、臧霸、管亥的军队从任城方向杀过来,不但可以确保兖州郡县的稳定,也保证了北疆军主力的推进。为了阻止这股北疆军的攻击,我遵从了朝廷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把徐州的其余军队调到中原战场,以确保我们有足够的兵力阻击北疆军。
他们的到来,恰好给了我们夺取昌邑的兵力。
简雍有五千兵,张飞有一万大军。当他们在十天内赶到防东、单父一带时,丞相大人可以带五千人马悄悄南下和他们会合。以两万大军的兵力攻击昌邑,是不是可以手到擒来?
曹操把刘备的书信翻来覆去地看了数遍,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峻。
“大人,刘大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郭嘉小声问道。
曹操把书信递给郭嘉,然后翻身下马,拿着马鞭,一个人慢慢走在大道附近的草地上,低头沉思。
曹洪、满宠、任峻等人急忙围到郭嘉的周围,一起细看。良久,曹洪终于叫了一嗓子,“好计……”
几个人走到曹操面前,神情喜悦,一扫刚才的忧郁和沮丧,说话的声音都大了。
“刘大人此计如能成功,大人不但可以夺回兖州,更能为诛除叛逆振兴社稷建下显赫功勋。”任峻兴奋地说道,“大人,此计可行啊。”
曹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久久不语。
“奉孝,此计成功的把握有几成?”曹操忽然问道。
郭嘉想了片刻,“此计若得以实施,我们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曹操冷哼了一声,再度问道:“几成把握?”
“刘大人意在一箭双雕。他毕竟是宗室大臣,我们不能不防。”郭嘉还是答非所问。曹洪、任峻等人突闻此语,脸上的笑意忽然就没了。
“你是说半分把握都没有?”曹**问道。
“对于刘表、刘备这些人来说,除了他们自己,别人在他们的心里都是大汉叛逆。”郭嘉摇头长叹,“此计能否成功,关键不是我们,也不是北疆军,而是刘备。”
曹操仰头长叹,神情痛苦不堪,“我怎样才能逃过此劫?”
“奉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曹洪拽下头上的战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十分不解地问道,“难道刘备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自毁社稷不成?”
郭嘉苦笑,“如果昌邑丢了,北疆军还会分兵救援吗?不会,李弘一怒之下,势必尽起大军,和我们决战于定陶城下,誓死也要为河北争取恢复元气的时间。十万打六万,我们还能剩下多少?当我们支撑不住时,北疆军任由城内的军队突围,然后再予以围歼,我们最后能有多少人逃出战场?”
曹洪恍然大悟。兖州军全军覆没,徐州军却正好占据了昌邑。当北疆军损兵折将撤出兖州时,徐州军正好可以呼啸而上,占据整个兖州。那时,袁绍估计还在河南战场上和北疆军打得热火朝天。刘表、刘备两位宗室大臣随即直杀许昌,夺得天子,联手对付自顾不暇的袁绍,重振大汉社稷。
“你既然知道此计的要害所在,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曹洪急忙问道。
“刘备太厉害了。”郭嘉摇摇头,“此计的要害所在,正是大人的必救之处。昌邑城内有丞相和诸位大人的家眷,丞相如果不从其计,我们大概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按照我们的推断,现在这些家眷都还活着,李弘暂时不会杀了他们。”
“既然我们有可能全军覆没于定陶城下,刘备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因为徐州的军队需要时间北上,而我们四万军队独自攻击定陶,可能支撑不了十天。”郭嘉说道,“刘备用牺牲两万人的代价,击败北疆军,消灭兖州军,占据兖州,还有可能得到天子,他很划算。”
“我们可以放弃攻击定陶。”曹洪咬咬牙,怒声说道,“我们不打定陶了,我们退守冤句、济阳。”
“刘备已经从徐州调兵北上了。北疆军短期内无法攻克定陶,其主力都在定陶战场上。当刘备攻击昌邑时,驻守昌邑的北疆军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极有可能把这些家眷全部杀了。因此,依照刘备的计策展开攻击,是我们唯一的办法,毕竟这其中还有很大的变数。战局的发展,也许会出现意料不到的变化,我们或许能占据昌邑救出这些家眷,或许能在定陶战场上击败北疆军大获全胜。”
郭嘉看了看曹操,一脸无奈,“另外,丞相大人也不愿意退守。他在没有刘备的帮助下,都敢冒险攻击定陶,策应城内大军突围。何况现在有刘备的主动帮助了,他是一定要打的。”
“我还有什么退路吗?”曹操不满地瞪了郭嘉一眼,“丢掉了兖州,我们将来怎么办?我们到哪里讨口饭吃?如果我们击败了袁术,还有江淮这个退路,但现在我们可以说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啊。我除了打,我还能干什么?”
众人沉默不语,神情惨淡。
“大人决定了?”郭嘉问道。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曹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坐在家里制定计策是一回事,到战场上打起仗来是另外一回事。在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急书刘备,请他速速来援。”
“想尽一切办法把命令送进定陶,要子孝(曹仁)坚守十天。十天后,即可突围。”
“传令各部,今日行军三十里扎营。”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定陶城。
大将军李弘率两万匈奴铁骑赶到定陶城下。
麴义、吕布、玉石、樊篱、司马懿、魏延等人出营相迎。
“大单于到了定陶,昌邑还有多少铁骑驻防?”麴义看看正在和刘冥说笑的刘豹,凑近李弘低声问道。
“阎柔、姜舞的一万铁骑目前还在成武、梁丘城一线驻防。”李弘笑着说道,“另外,田畴督运粮草赶到巨野后,我让他会合胡子(卫峻),先去任城国看看。如果没有机会夺取任城,他和胡子将返回东缗、西防一带驻防,攻打任城的事就交给高顺。”
“高顺的大军何时能赶到战场?”
“听飞燕说,高顺已经在莒城击败了关羽,估计这几天就要杀进鲁国。”李弘转头看看他,问道,“攻击不顺利?”
“我已经停止攻击了,正在耐心等待曹操的救援。”麴义笑道,“希望曹操还有当年决堤的勇气,率军直杀而来。”
“他会来的。”李弘冷笑道,“那个屠夫,闻不到血腥味,他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