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重返德军总部(四)
1916年的最后一个月,王海蒂的生活的确有些跌宕起伏。
先是与雷德尔、魏格纳柏林彻夜买醉却被悍妻安妮抓得个正着。尽管王某人在人前人后竭力做出不怕老婆的大丈夫姿态,可是阿德隆酒店客房上演的血腥场面却彻底坐实了王海蒂在婚姻中的地位。
与美国代表团的谈判也不顺利。美国海军谈判代表罗斯福不仅是个难缠的角色,而且经常不务正业,至少王海蒂绝大部分休闲时间都被这位孜孜不倦精力旺盛的美国海军部助理部长拿来讨论如何建设“强大而有作战能力的海军”。
讨论这个做什么,替大洋舰队再树立一个强大的对手?王海蒂满腹牢骚。
罗斯福的纠缠永不休止,圣诞节前夕在基尔克努伯造船厂干船坞发生的一幕更是让王海蒂欲仙欲死,恨不得恨不得操刀立马斩断那只上帝之手。
圣诞节前夕,海军部邀请德国海军届元老级重量人物——王海蒂主持巴伐利亚级战列舰三号舰梅克伦堡号的下水仪式。对于有些迷信的海军来说,一艘新战舰的下水仪式不可谓不重要,王海蒂自信满满地发表了牛群不对马嘴的祝词,然后抄起香槟酒奋力砸向梅克伦堡号舰艏。也许是王海蒂太紧张太激动,总之那瓶寄托了海军对这艘战舰的期盼和祝福的香槟酒没有摔碎,而是异常华丽的翻滚入干船坞中。
王海蒂的失误让负责接收这艘战列舰的海军官兵以及克努伯造船厂在场的员工面无人色。经历这种意外,谁都会觉得这艘战列舰被神所厌弃。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这艘造价不菲的战列舰工期被一再拖延,直至战争结束,上层建筑舾装工作也没能完成,最后还是在船台上就地解体,直接返厂回炉了事。“梅克伦堡意外”后,哪怕王海蒂以后贵为德国海军部长,海军部也只字不提邀请王海蒂主持新式战舰下水仪式事宜。
拖着那只上帝之手参加完在巴黎广场附近的阿德隆酒店举行的平安夜酒会后。王海蒂搭乘开往基尔的军列回到家中,与家人一起渡过漫长的圣诞节和新年假期。贝特曼的政治生涯已经进入倒计时节奏,王海蒂没必要呆在柏林去看谜底揭开的喧闹场面。
伴着海滨洋房附近的教堂钟楼钟声。时间终于进入1917年,让后来的史学家为之疯狂的1917年!
1月5日,柏林街头还飘着细碎的小雪花。黑色的轿车在菩提树下大街路面积雪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车辙,随后钻入夏洛腾堡宫。
这是首相贝特曼-霍尔维希最后一次造访夏洛腾堡宫,这位从1909年开始担任普鲁士首相终于结束属于他的神话,向皇帝威廉递交辞职信。
在威廉的书房,皇帝穿着没有肩章绶带的元帅军服,腰间别着祖辈的宝剑,手里一如既往地抓着白色手套,背对着递交辞职信的首相,丝毫没有惺惺作态挽留的意思。当天下午,死气沉沉的夏洛腾堡宫突然热闹起来。盛大的宴会后,平庸的普鲁士官僚米夏埃利斯在夏洛腾堡宫宣誓就职,于是,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开始了。
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贝特曼的下台对于德国的影响。开始遭受战争和饥饿折磨的柏林人只知道此后的德国不会再有那个出身银行世家,“手上总是拿着粉笔”竭力维持社会秩序的保守主义者兼教师,不会再有那个主动替皇帝背上掀起全面战争黑锅的留着腓特烈式胡子的老头。
米夏埃利斯之后是来自巴伐利亚的弗里德里希-冯-黑德林,之后是巴登亲王马克斯,帝国政治似乎回到了威廉时代首相“短命”的正常轨道,无论哪一位首相都不具备挑战失控的军队和最高司令部意志的勇气。德意志就这么失去了关键性的灵魂政治人物,政府和国会逐渐演变成为军队的附庸。
贝特曼-霍尔维希下台的同时宣告进行了一个多月的和平企图流产。鲁登道夫领衔的最高司令部权力终于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它一手掌握包括帝国海陆军的军事指挥权,一手掌握帝国所有资源的支配权,甚至连对帝国高层的人事更迭也具有足够的影响力。此时的皇帝除了宪法赋予的国家元首和最高军事首脑地位,根本就无法行驶领导权。
面对美国人,鲁登道夫放言“如果德国没有得到什么利益就媾和,那么它就是战败了”,以极其难看的嘴脸要求吞并比利时。此举赢得了泛德意志主义者,广大容克激进派和德意志财团的支持,鲁登道夫的地位更加稳固,只有美国人觉得他们遭遇欧洲的愚弄。
“既然欧洲拒绝和平,那就准备战争吧!”
白宫,特立独行的美国总统威尔逊握着高尔夫球杆,迎着北美温暖和煦的阳光,对海军部助理部长罗斯福淡淡道。
和平谈判结束后,美国工业托拉斯继续担心欧洲会赖账,金融巨头担心协约国崩溃会导致华尔街破产,军人和外交官一心想要改变美国在国际上的外交地位,就连普通民众都觉得德国那些神出鬼没的潜艇耽误了美国伟大的前程。1917年1月,美国各界精英们对参与战争有了共识,在武装协约国的同时,美国人也在扩充本国军事实力,庞大的工业帝国在战争道路上狂飙突进。
除了恼羞成怒的美国人,或许全世界都在暗自庆幸美德谈判失败。中立国庆幸他们可以继续闷头发财,ABC三强甚至迫不及待地列出战后扩军计划。日本庆幸战后欧洲衰落的事实,磨刀霍霍准备对付权力真空的的邻居。英国庆幸辛苦重建的大舰队尚有用武之地,发誓要夺回属于皇家海军的辉煌。四面楚歌的法国庆幸他们保留了东山再起的机会,至于俄国,在后方生活得水深火热的民众庆幸那个该死的家伙终于离开圣彼得堡,而前线官兵得知皇帝御驾亲征消息却只能发出恶毒的诅咒。
“贝特曼离开之前告诫我说威廉会葬送他的帝国,能够挽回一切的只有海蒂-西莱姆。”
俄国人的春季攻势越来越明显,既然表亲沙皇尼古拉二世都御驾亲征,德皇威廉自然不甘示弱,在东普鲁士设立了他的司令部。二月,皇帝的行宫灯火通明,威廉把玩着手里用黄金修饰过的左轮手枪,对他的侍卫长乔德曼哈哈大笑:
“侍卫长,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无趣的笑话。”
侍卫长很想为老首相说点什么,可是他深知皇帝刚愎自用的性格。帝国军需总监鲁登道夫圣眷正隆而且背景深厚,更可况皇帝从不会或者更改怀疑他的第一判断,正如他没由来的厌恶海蒂-西莱姆快二十年!乔德曼指责深受皇帝信任的鲁登道夫无异于指责皇帝昏庸,这是威廉无法忍受的。
“贝特曼辞职,谈判团解散,海军的指挥权和人事权都在最高司令部手中,西莱姆彻底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皇帝坐在书房沙发上,将左轮手枪弹巢里的子弹一粒粒退了出来,又拿起昂贵的丝质手巾认真擦拭手枪。侍卫长乔德曼守在一旁,撇过脸发出沉重的叹息。
“记住,这是威廉的德国!”
“西莱姆将军真的回不来了?”
威廉港,大洋舰队参谋部那些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聚在独臂将军魏格纳周围,愁眉苦脸道。
虽然王海蒂不在大洋舰队许多年,可是这里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这里有许多关于他的传说。
“今年上半年马肯森级战巡将陆续服役,第一侦查集群最迟四月份就要成军,可是舍尔元帅迟迟不公布第一侦查集群司令官名单,难道这个位置不是给西莱姆将军准备的?难道海军部已经放弃西莱姆将军了?”
贝特曼首相下台后,海军界一片哗然,而容克激进派和部分陆军人弹冠相庆。遗憾也好窃喜也罢,他们都觉得闻名海外的战略大师海蒂-西莱姆这一次看走了眼。虽然西莱姆借贝特曼之手重返德国,加入谈判团算得上一步好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光鲜亮丽的贝特曼号是一艘四处漏水的破船,不败的阿瑞斯在德国拥有不少支持者,可终究只能与那艘破船一道沉没。
“可笑,陆军居然认为西莱姆会因为贝特曼首相的台下而一蹶不振?!”大洋舰队参谋长沃尔夫冈-魏格纳拍了拍桌子,对他的后辈冷笑不止。“西莱姆回到德国就是胜利,除非最高司令部不考虑出动海军,否则他们不能阻止海军迎回西莱姆。”
1916年,德意志自四面楚歌中突围,大英帝国摇摇欲坠,法兰西苦苦支撑,意大利继续两面三刀,而美国则在通往战争的快车道上。1917年,随着大舰队重新崛起,与英国人的海上决战势在必行,纵使最高司令部权势滔天又能拿什么理由阻止“抵得上一个战列舰分队”的海蒂-西莱姆指挥大洋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