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时她拿到了冠军,加上这些日以来在医院替病人的扎针数,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不会有问题的!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并开始准备抽血的用具,要替他抽血。
关正磊坐在一旁,藉由观察她,忽视内心不断冒出的恐惧。
他是孤儿,从小因为身世被嘲笑,常与人打架,对象不乏比他高壮、比他年长的人,直到国二那年,因缘际会下,被当时极具社会地位的黑社会老大葛乾坤看,进而收养。
葛乾坤欣赏他个性里的坚毅、胆识,以及血液里逞凶斗狠的好斗因,把他当儿一样照顾、栽培。
而关正磊也不负所望,赤手双拳打天下,以一挡百没在怕,却唯独怕那一根……针。
也因为如此,他从不碰毒,因为光是那一根针,就足以让英雄化身为狗熊,这也是他死都不肯进医院的主要原因。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严巧洛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安抚的说:「放心,没事的。」
其实她最想说的是:死心吧!你不会有机会夺走本姑娘的初吻。
然而她没那个胆,只求快、狠、准,尽速完成任务。
偏偏等她把针拿出来后,关正磊因为紧张,刚毅的俊脸绷得紧紧的,双唇和下颚都绷成难以亲近的冷硬线条。
严巧洛因为他的模样而稍稍分了心,替他未受伤的手绑上止血带后,扎进血管的针竟然很不小心的扎得太深。
她暗地倒抽一口气,半垂的圆眸悄悄的瞥了下男人不曾改变的狰狞表情,偷偷的、缓缓的把扎得太深的针「倒退鲁」至适当的位置。
他应该不会发现吧?她天真的想着。
一抽完血,她偷偷的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只见他如剑一般的浓眉纠结,深邃的黑色瞳孔微缩,紧抿着嘴唇。
久久,关正磊才挤出声音,低沉沙哑的嗓音质问道:「你插得太深了,对不对?」
「什么?」她扬起圆眸,轻轻的眨了眨,假装无辜。
难道是上天为了补偿他太久没碰女人,才让他惨遇这个胆小手残的小护士?
或是她也想要他的吻,故意让自己打针的技术变差?
无论如何,这个吻他要定了!就跟吃苦药得配甜糖的道理一样,他吃定她这颗糖了。
她的确是不小心将针插得太深,但是巴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见他站起身,高壮身形成的阴影缓缓的笼罩着她。
「你……你……」
他凝视着她,眼眸变得更加深沉。「你连打针的技术都不好,我很痛。」
说时迟,那时快,他隔着药车,捧住她的脸。
十二点整,偌大的慎重纪念医院B栋大楼一片寂静。
五楼普通病房的护理站里,刚值完小夜班的严巧洛在写完护理纪录,并与同事交班后,准备下班回家,好好的睡一觉。
这几天她睡得并不好,原因很异常,不是疑似又瞥见诡异白影,而是因为关正磊。
明明那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但是只要她一闭上眼睛,仿佛可以闻到他的味道,感觉他的呼吸,以及他含吮着自己的唇瓣的力道,被吻的细节会跟着一一浮现。
每每思及被他吻得头晕目眩的过程,她便觉得浑身发烫,并且无比懊恼。
莫名其妙的被夺走初吻,她应该生气,应该告他猥亵、侵犯,但是她当时夸张的没有半点不悦的反应,甚至感到……享受。
而她此时的行为像是在回味,为此,她对自己的想法厌恶到极点。
虽然她在二〇一二年的新年写下要交男朋友、要抛开守了二十多年的处女之身,但是不代表她真的可以这么不知羞耻啊!
她沮丧的抓了抓头发,懊恼的地呻?吟出声,「噢!天啊……」
「严小洛,你还好吧?」接着上大夜班的小米看见她趴在桌上抓头发,担心的问。
小米与她同样来自东部临海的小镇,彼此的父母都认识,可以算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听到关切的询问,严巧洛猛地回过神来,朝小米露出尴尬的笑容,
「啊!没……没事,只是肚饿得好不舒服喔!」她找了一个不会让人怀疑的好理由。
虽然她目前待的这间医院不像上一间是专门压榨菜鸟小护士的血汗医院,但是真的忙起来,还是会让大家忘了吃饭。
小米不疑有他,却更加担心的问:「真糟糕!是病了吗?怎么连脸也红成这样?」
「呵呵,没……没事啦!可能是因为我先把外套穿上了,空调的温度又开得比较高,所以感觉有点热,呼呼……」严巧洛尴尬的回应,还不忘用手对着脸猛煽风。
天知道,她会热是因为想起某人的吻,才会整个人发烫到有欲火焚身的倾向。
小米与她认识多年,知道她怕冷也怕热,根本不疑有他。「好啦!你快点回去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喔!」
她疑似见鬼的状况是人尽皆知的事,不过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是她太胆小,才会疑心生暗鬼,胡思乱想。
要不,常见阿飘的人磁场低,脸色应该是青笋笋、黑噜噜,哪像她这样红光满面,秀色可餐,一副诱人的模样啊!
提起这个,严巧洛也不想多说,有气无力的朝她挥挥手。「知道、知道,再见啰!」
关于自己常见到阿飘这件事,同事们多半认为是她太胆小所造成的。
对于这一点,她百口莫辩,也知道很有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胆小才会觉得有黑影、白影由眼前胡乱飞闪而过。
搞到最后,她变得神经兮兮,更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见鬼了。
每每想起自己的胆小,她便感到无比哀怨,不知道能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这个天生的缺陷。
拎起包包,她走出医院,原本想就近在附近的便利商店买关东煮回家果腹,却被巷口还在营业的面摊吸引。
凉凉的空气里飘着炒花枝意面的香味,以及大火爆椒蒜的香味与醋香,刺激得她不断分泌口水,当下便决定填饱肚皮再回家。
当她坐下来后,满心雀跃的等着老板送上热腾腾的美食,倏地,隐约瞥到摊后方黑幽幽的角落好像飘出一抹影。「不……不会吧……」
她猛地倒抽一口气,根本没勇气看清楚,准备大啖美食的渴望瞬间消失,僵着身,低下头,打算来个视而不见。
只是即便如此,因为胆小而促使想像力更加丰富,她的脑不断的衍生各种可怕的情景,甚至可以感觉一股凉意由脚底窜到背脊,朝她逼近再逼近……
这不是她的幻觉吧?
不确定的感觉让她的心头没来由升起无名火,她告诉自己要勇敢,不可以被胆小打败,不要再过心惊胆跳的日了。
趁着勇气还没有消失,严巧洛一鼓作气,双掌撑着桌面,站起来,娇声吼道:「够了!如果你真的存在,不要再来骚扰我!」
那气势十足的模样让正在炒面的老板吓得僵顿半秒,频频好奇的看向她,讶异甜美可人的她竟然会有如此气势,关正磊掩饰心的震惊,开口解释,「嗨!我只是刚下班,想出来吃个消夜,没想到会遇见你。」
那天恶劣的利用明知的事实骗到她的吻后,他着了魔似的,脑不断的浮现她的模样。
只要一想起她被他吻得发出惹人怜爱的细微嘤咛,她暖甜的呼息抚在脸上,便让他血脉愤张,久久无法平息。
尽管她的滋味是如此令他着迷难忘,不过他还是明白自己应该为吻她的行为道歉,却一直苦无机会。
出院后,他接了一件护送政要到国外的生意,回国后,他没有马上回公司,直接从机场开车到了医院。
打着要到医院拿体检报告的主意,他其实是盘算着要去找她。
有心找她后,他才知道护士的轮班时间有多么不一定,若不开口问,绝对无法掌握她的行踪。
他还没想好要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再进医院去查她的行踪,今天竟然与她在如此奇怪的时间点上巧遇。
这样巧妙的缘分,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若她愿意原谅他上一回恶劣、唐突的行为,他要开始追求她,让她当他的女人。严巧洛一听到那让她万分困扰的低沉声嗓音,抬起头,眼底映入关正磊轮廓深邃的刚毅脸庞,彻底怔愣住。
怎……怎么会是他?
没料到会见到他,她一双眼睛惊讶的圆瞠。
亲眼看见她可爱的粉脸在瞬间换了两个表情,他不禁莞尔。
这是他喜欢她的其一个原因,她很单纯,表情全写在脸上,好懂得很,他不必费心去猜她的心情。
「惹你生气的人是谁?」
「不是你!」严巧洛闷闷的开口,不想坦承她是在气自己太胆小。
而刚刚那一股要勇敢的决心是喊出来了,但是喊归喊,她还是没办法将视线越过他的宽肩,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想到自己还是一样窝囊胆小,她的心情低落,郁卒到了极点。
因为她低垂着脸,关正磊没发现她的异样,听到她的回答,明显松了口气,噙着笑的嘴角缓缓的扬高。「幸好不是我惹你生气。」
他很自然的拉开铁椅,坐在她的面前。
他理所当然的举动让严巧洛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座位这么多,他为什么偏偏要选在她的对面坐下?
心里的疑惑还没说出口,她却发现因为他坐下,视线再无遮蔽,原本被她怀疑有阿飘出没的地方很正常,没有半点异样。
为什么?
真的是她看错了?还是因为……关正磊?
严巧洛突然想起在医院时,同事们把关正磊捧得像神,说他正气凛然,可比现代侠士……她也记得母亲说过,那些灵体、脏东西最怕正气凛然的阳刚之气。
回想刚刚的情况,如果她没看错,那个阿飘……会不会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凛然正气,所以不敢接近她?
这个可能,让她瞬间心生感动。
她忘了计较他为什么坐在她面前的举动,脑转的全是她该用什么方法来汲取他身上那股凛然正气,让自己从此平顺大吉、高枕无忧。
这时,老板娘端着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炒花枝意面走了过来,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接着转向关正磊,咧嘴笑问:「少年家,要吃什么?」
「老板娘,麻烦来一碗大碗的炒花枝意面。」
看着他自自然然的态度,严巧洛一双眼瞪得圆圆的,她有邀请他和她坐在一起吗?
没等她有机会赶走自己,关正磊催促道:「发什么呆?趁热吃啊!」
「噢。」她乖乖的拿起筷,开始吃面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语气虽然轻松,却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威严。
而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与他坐在同一张桌旁,吃起消夜。
看着关正磊轻轻松松的解决对她而言是Kingsize的炒花枝意面后,严巧洛被他突然问出口的话呛到。
他很直觉的把喝了一半的啤酒递给她。「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