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时终于知晓他的怒火从何而来了。

她赶紧抛开紫宸殿宴上之事,走到他身边只问:“你手上的伤上药了吗?”

沈阙弃笔紧紧攥握着她的手臂,浓重墨色染在洁白宣纸中。

崔雪时目光落在纸张上,只见上头字体遒劲,写的是她的名字。

沈阙抬起她的脸,她杏面桃腮,双眸澄亮,绛唇映日,脸上尽是脂粉香味。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浓烈刺鼻难闻得很,好好的一张脸偏是抹得似个白面女鬼,还偏叫旁人瞧见!

不知什么在他脑子里窜了一下,他用指腹擦去她的唇脂,声音挟霜裹雪,“你看着我。”

崔雪时的颌角被他紧紧捏住,幽深长睫下的桃花眼双目含情,但眉间紧蹙又有几分森然。

“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可为何你从慈元殿出来,皇后和皇帝就属意你做太子妃?你心里也是愿意的吗?”

沈阙心里还有一句:若是你要太子妃之位,我也可以做太子!

“?”崔雪时惑极。

她怎会愿意?她只示萧荀为太子和弟弟!

更何况萧荀亦是口口声声唤她表姐,她又怎会生出想做太子妃的心思?

崔雪时肯定地说:“我不愿,此事我并不知晓,皇后叫我前去慈元殿也只不过是说了些关乎我母亲之事。”

崔雪时见他眼里的怒意还未降下,又瞧他手心滴血,她道:“你先放开我,我给你上药。”

沈阙却十指扣住她的手,像就此占有,“我等不及了,崔雪时...你现在就嫁予我,我们就在今夜成婚,好不好?”

他话里满是央求,他将眼前人视作黑谷深渊中的一缕光,方才他置气回府待在那黑漆无光的静居时。

心底几番挣扎后,脑中只跳出四个字:杀了皇帝。

沈阙太过害怕身边的人会相继离开,生怕崔雪时也会和旁人一样!

万俟皇业的那句“没有人会喜欢你”又扑至耳边!

沈阙太过莫名,崔雪时皱眉回道:“不好。”

沈阙再不能隐忍,瞧着崔雪时忧心紧张还有些许惧怕的神色,他强硬地吻上她。

比起从前几次更要放纵,索求感也更重,他伸手撬开她的牙关,听着崔雪时细弱低吟。

“告诉我,为何不好?”

他问她却不允她答,崔雪时心里又气又慌,沈云归,你倒是让我说话啊!

沈阙的手接着抚上她的大腿,手指游走在体肤之上,叫人难能不酥麻。

崔雪时吓得半死,她还未从宫中刺客、肃文帝吐血中缓过神,只得含糊不清叫道:“沈...放开...”

沈阙的唇挪到她脖子上,崔雪时便趁机说:“...沈阙,陛下中毒昏死,宫中乱成一团,我还看见了宋...”

她试图用这些打散他的注意力。

可他又是堵了她的嘴,甚至伸手摸上崔雪时的腰间细带,她慌忙去挡,也只能听玉佩“咚”的一声落地。

沈阙褪开了她的衣袍!

彼时荣国公府中的曲廊下走来两人,亭廊下的池水汩汩,又杂着人声。

裴愔愔抱着药箱,口头轻言道:

“兄长也别太着急,崔姐姐既已从宫中回来必定无碍,待会儿我再为姐姐熬些安神汤药就好。”

裴怀舟听到小厮传回消息就赶忙要来查看崔雪时的情况,他步子走得太快,裴愔愔险些没跟上。

他心里着急,“宫门混乱,就连叔父的右耳也被伤了,那刺客又如此之多,万一伤到郡主了呢?”

“我必须亲眼看看郡主是否毫发无损。”

裴愔愔蓦然拦下他,满脸都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低声:“可兄长堂而皇之闯入崔姐姐院中,恐怕是不妥,这有损清誉!”

“损了,我娶她便是。”

前些日辽将之事,他就一点忙也没帮上,如今宫中寿宴,他又没资格在场!

要是他再不主动一些,崔雪时如何能感受到他的关切?

裴愔愔膛目结舌,她真想告诉眼前执拗的兄长...

崔姐姐早就和沈太师有肌肤之亲了,沈太师对崔姐姐之情深意切又何需裴怀舟娶?

而且...沈阙对崔雪时的情愫就是食之无味者也能咂出味,瞎子也能瞧得清!

难道裴怀舟在卲阳没看出来??

屋中“嘭咚”一声引起二人注意,裴怀舟推开裴愔愔跑向崔雪时的寝房外。

见内昏暗灯烛,他终是顿住步子急切叩门道:“崔郡主怎的了?可无碍?”

屋内的沈阙将崔雪时放到条案上,将才的响动也是砚台落地的声。

崔雪时被沈阙压在他敞开的宽袍下,动弹不了分毫,她慌张地回道:“我...我无碍,裴大公子请回...”

崔雪时的声调完全不似平常,裴怀舟思忖道:“你的声不对,是有何不适之处?让愔愔进去给你瞧瞧好吗?”

不能进来...

沈阙不满崔雪时的心不在焉,手指摩挲着她的腰,直激得她闷哼一声。

不大不小的哼声正好入了裴怀舟耳中!

他担忧崔雪时是受伤了才不好让人操心,便又叩着房门,急道:“那可让裴某进去看看吗?”

几番打搅孰不能忍,沈阙怒抬眼,瞪着门外透来的那道黑影,“滚!”

!!!

沈阙?!他怎会在里面?

裴怀舟一动不动杵在门外,他眼神空洞,嘴唇微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裴愔愔忙上前来拉着裴怀舟离开,黑影消失,崔雪时才敢吼出,“你疯了吗?”

“崔雪时...你是我的人,我不允旁人觊觎你。”

说罢便又要吻来,崔雪时诧异地捂住他的嘴。

沈阙停留在腰间的手猝然滑到上头捏住她的肌肤,崔雪时陡然一惊,推开沈阙并给了他一巴掌——

手掌落下去的时候,崔雪时就后悔了,她忙不迭从沈阙身下逃离。

然而刚跑到门边,他就从后抱住了她,轻而易举单手将她丢上床榻。

这般难以抑制的凶恶,参杂着这几日所有的患得患失,他伏了上来,浑身松香也撞入鼻尖。

将才就已被他咬了几口,崔雪时哪能受他此刻的占有!

她恐慌挣扎,深知此刻叫他放开已无作用。

崔雪时忽然装出哭腔,借口道:“沈阙!我...我我手疼,好疼好疼...”

沈阙陡然停下,轻轻牵起她还有些泛红的双手吹了几下,而后心疼地抱住她,“对不住...是我的错。”

崔雪时眼里委屈,瘪着嘴说:“沈太师,我知晓你对我的情意,我也愿嫁你,可不是现在,不是今夜。”

“你愿...嫁我?”沈阙心花怒放,他的桃花眼中突然绽开笑意。

“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崔雪时问他。

她觉察到沈阙今夜的不对劲,他的举动虽有因为她被许婚而震怒,但更多的是因为怕意。

他怕她离开,怕被抛弃,可崔雪时听说沈家大房夫妇爱子情深,沈阙的阴影定不是他们留下的。

那他未入沈家前的身世就是黑暗所在。

崔雪时必须问清楚,她不想嫁给一个对她有所欺瞒之人。

沈阙立时恢复正色,浑噩交错已消散,他忆起万俟皇业的那张脸。

惧怕失去的他终不再瞒,他恨道:“万俟皇业是我的生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