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阙只身前来,倒地大门也是他要挟着万俟氏杀手撞开的。
万俟皇业就猜到沈阙定派了人盯着崔雪时。
所以对于他的到来,万俟皇业一点儿也不惊讶。
“人倒是来齐了。”他笑着松手,一把将崔雪时往后头的佛像前推。
佛祖雕像竟自行朝左一扭,蛛网下露出一道暗门,崔雪时直接跌了进去!
沈阙见状要随着一起进去,数十杀手当即拔剑拦在他四周,挡了他的路。
万俟皇业叹气道:“当初你母亲也被贼人这样威胁过,可她当真要杀了我。”
“我以为你看上的女人和你那个母亲并无差别,为了活命能一口应下,竟没想到,她驳了。”
沈阙握住挡住身前的剑刃,鲜血从刃中涌出,几滴赤红落染在黛色宽袍上。
举剑的杀手们吓得立刻收回了长剑,退到一旁。
万俟皇业打量着沈阙,这竖子还真是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万俟氏缓缓后退,背脊撞上矮桌,沈阙顺势攥住他的衣领,“我说过,我可以为她杀了你。”
万俟皇业淡定得很,转手扶着桌角,仰头鼻孔对着沈阙,“你别忘了,我是你父亲!”
“你也配为人父?”
庙外庙内的杀手即使蒙着脸,也能看出他们面露慌色。
他们并不知道这层关系,毕竟谁会想到新太子之师会是逆王的儿子!
杀手对于这突来的消息都难以接受,全垂下了头。
万俟皇业对他失望,“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为了一个女人这般没出息!”
本来他还骄傲于沈阙靠着自己一路平步青云,短短几年就能够成为颇受肃文帝信赖的文臣。
如今看来,他怕是要为了崔雪时沦为只知谈情说爱的凡夫俗子!
可那怎么行!身为万俟王室之子,他只能做万俟氏的一把利刃和屠刀!
“你身上淌的可是万俟族的血,你要明白我族大于一切!要是我做了皇帝,我们万俟族人何至于窝在虢城!”
“我不姓万俟!”沈阙松开握住王爷衣襟的手,拔剑朝手心又是一割。
本就在滴血的伤口又重叠了一道!
有生恩无养恩,现今还想利用这一点血脉之亲将他变成提线木偶。
他仿佛不知疼痛,只皱着眉说:“这血还给你。”
还?他还当真想和万俟氏撇清关系!
万俟皇业忽有些不忍,沈阙当真是疯了!
他怒斥道:“就为了崔雪时,你连家族也不认,连命都可以不要?!”
沈阙眸中泛红,疼痛渐入心头,他竭力克制着筋脉断裂的痛感,“她就是我的命!”
简直荒唐!
一个女人何至于成命!
趁万俟皇业诧异无言,沈阙反手握起剑柄架在万俟氏的喉咙前!
这距离只需他轻轻一割就能让万俟皇业死得干脆。
沈阙宽袍一甩,抵着万俟王爷走到佛祖雕像下,令众人:“将暗门打开!”
“打...打开!”万俟王爷头往后微微仰倒才说出这话。
一人急慌慌踩上泥地里的机关,佛像如方才般扭转,黑暗一角漏出暗门。
沈阙推开万俟皇业,弃剑入门,门内是一条狭窄通长的暗道,两侧是昏色的油烛壁灯,灯烛微晃。
万俟皇业如释重负地大喘一口气,愤怒地望着紧闭的石门捏紧了掌心!
“这个逆子!”万俟皇业握着脖子咳嗽了阵,抬头看着知晓了秘密的杀手,眼里那道惊悚的寒气浮了上来!
“已听了不该听到的,你们该做什么还用本王教?都在等什么!”他立着不动,眼瞧着他们手上锋利的剑刃。
杀手刚生不详预感,万俟皇业便不慌不忙愤了声,“自刎啊!”
一群悬丝傀儡此刻恰犹蜉蝣,颤着双腿握剑,他们无法掌生途命运,甚至连一句反抗激言都不敢吼出。
只能这样懦弱地挺立在万俟皇业的身前,再懦弱地举起那一把把利剑!
“哗啦”一声,血如泉涌,赤血飞溅入地同潮湿的泥浆混在一起。
万俟皇业冷然走出破庙,在他身后是一堆乱泥。
......
崔雪时自入了暗道便心头发慌。
推动入口石门时没有半点反应,她才不得不走通窄道。
直至推开眼前的木门,本以为要得救的她彻底愣了。
这是一间黑漆无光的杂屋!
这里好黑...好冷...伸手都不见五指。
闭塞、黑暗,让崔雪时脑海里突然涌出前世记忆。
画面里是被沈南瑾关在沈家柴房的那半年!
崔雪时蹲下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可还是遮掩不住耳边疯来的声音。
“毒妇!竟敢毒害祖母!”沈南瑾的怒声飘至耳侧。
宋鸢又道:“姐姐...即使...你也不能毒害老太太呀...”
她蜷缩在沈家柴房里,避开咬人的臭鼠,无可奈何朝外头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为何不信我!”
“阿瑾...救我...”
“...拉出去埋了。”
此番画面及声音一直绕在她脑中,崔雪时自以已然退婚,已然重获自由。
可这阴影实在太重,太深刻,压得此时深处黑暗中的她不能呼吸!
崔雪时无法忘却被蛇鼠虫蚁重咬的疼痛,更无法忘却那杯毒酒的苦涩!
无助、痛恨迅速充斥着身心,忽然一只手握上她的手臂。
崔雪时惊诧地甩开,恐惧地哭了出来,“别碰我...”
“崔雪时,是我。”心疼温润的人声绽于耳旁,崔雪时渐渐回神抬头,眼底茫然无助地看着沈阙。
他一手举着油灯,另一左手的掌心中竟布着两条血口,伤口还正往外流淌着鲜血!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两句话同时落下,沈阙先回了声,“无碍,不妨事。”
“万俟皇业伤了你?你这伤口太深,一看便是毁到了筋脉,若不尽快止血...”
他的嘴唇轻轻贴上她的花瓣唇堵了后半句话。
崔雪时眼里噙着晶莹泪珠,长睫颤动着推开他,“沈阙,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崔雪时看他那触目骇人的剑伤,朝他吼道:“如此紧要关头,你只想着轻薄,你能不能为自己着想!”
“我不是娇女,不需你为了我将自己弄得满身伤痕,我也不需你时刻保护,让自己也落入危险之中!”
她的话刚说完,沈阙的手心就开始血流不止,他失了全力和意识,紧闭双眼倾倒而来。
“你...沈阙?”崔雪时抱着他倒下的身体快急死了,钻心痛哭,“沈阙!沈云归...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