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营地,另一处马车那边还是欢歌载舞,好不热闹。
江羡仙看了又看,还是进了马车。
“睡吧,你累了一天了。”
凌知锦柔声安抚,顺手把灯给她挑了暗一些的位置。
江羡仙闻言,只觉得心里头有些发酸发涩。
车外面那堆人的欢歌声不时传进来,带着独特的方言特色,于是唱起来便没完没了的绵长,辽远。
她想起了在南诏的阿满和小艺,有些苦涩地问他:
“他们是去南诏赈灾的,为何还这般的欢纵?”
“火没烧到他们身上,他们便自然喊不出痛来,早些睡吧。”
凌知锦不想多做猜测,简单的应了一句,便是闭目养神。
......
第二天,马车接着赶路,两辆马车并行在山路上,摇摇晃晃的。
山路太过崎岖,马车也是颠颠簸簸的,江羡仙一张脸立即就白了,胃里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好几次,她都觉得胃里还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涌了上来。
她撩开帘子,探出头去,使劲呼吸着外头的空气。
以此来缓解晕车的难受,车轱辘忽地颠了一下,她倒吸一口气,抬起头却见到对面马车同样冒出一颗小脑袋。
对方一张脸黄不拉几的,呆滞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
三秒后,那人立即缩了回去。
即便是她穿了男装,头发全都束了起来,还将脸涂得乱七八糟。
但是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江羡仙心中断定这是个姑娘家。
只因为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干净得不染纤尘。
“你们见过那边车队的所有人了吗?”
江羡仙缩回了马车内,朝凌知锦问。
“见过了。”
他从竹简中抬起头来,回忆了一下,而后道。
“全都是男的?”
江羡仙不死心再继续追问道。
“对。”
他确信道。
江羡仙伸手遮住他的竹简,说道:
“他们也带了女眷同行。”
“女眷?”
凌知锦沉默片刻,说:“我不清楚,夜里看的时候,全都是带着头冠的汉子。
可能是我看花眼了,没注意到。”
“不是你的问题。”
江羡仙摇摇头,接着说:“他们的女眷将头发束了起来,正是男子的装束。
你没注意到也很正常。”
听闻此话,凌知锦眉头微蹙,有些不解:
“在这时候,人人自危,他们怎么还主动带女眷去灾区?
真是当着玩笑来的。”
看他有些生气的神色,江羡仙默默无语。
自己也是硬要跟去南诏的女眷,若是此刻她再说话,估计凌知锦就要翻这笔旧账了。
一路上,马车再度回归平静。
行至一条水渠边上,马车停了下来。
“都下来喝些水吧。”
外头那马车的人招呼道。
江羡仙缓步走了下去,一条清亮的水渠就在眼前,似乎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它的冰凉。
几个大汉争先恐后地挤过去,赤脚淌着水,用手拘起一捧上游的水喝下。
水沾在他们的衣襟上,湿哒哒的。
她嘴角一抽,手中拿着的水壶扔也不是,过去接水也不是。
忽然一道嘹亮而又粗糙的声音响起。
“你们几个!照顾一下女眷!让凌夫人先取了水再去洗!”
一黑面男子走了过来,站在江羡仙身边,先是朝她抱歉的笑笑。
而后给每个上岸的人肩膀上都打了一拳。
“凌夫人,你先去取水吧,我教训一下这些糙汉子。”
黑面汉子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江羡仙礼貌地点点头。
“多谢。”
她特地朝上游多走了好些布,看着水流了一会儿。
这才将自己的水壶伸进水里头。
冰凉的河水浸润着她的手,带起一丝初春的凉意。
“你怎么不叫那姓张的帮你做?”
凌行夜不知道又从哪冒了出来,一脸奇怪道。
江羡仙嘴角一抽,又不是残废,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叫别人帮忙。
她懒得搭理他,只是装满了水壶就喝了一口水。
冰冷的水从嗓子里流进胃里,带起一条流线一般的凉意。
她浑身哆嗦一下。
凌行夜啧啧两声,嗤笑她:“喝水都能凉到,我也是头一回见到。”
“凉不凉我自己知道。”
江羡仙翻了个白眼正要走,却见对面河畔跪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一身粗布衣裳,脸蜡黄的,正拘着水小口地喝着。
她立马认出那是刚才马车上缩回头的那个姑娘。
“你怎么还不走?”
凌行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瘦巴巴的丫头在哪喝着水。
他不解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
江羡仙无语,却还是耐心道。
“难道你没看出来那个是女扮男装的姑娘。”
“所以呢?”
凌行夜不解地看着她,所以呢?
“他们无端将一个姑娘带去灾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听了这句话,凌行夜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江羡仙迷惑不解。
这是干嘛?
她说话很好笑吗?
凌行夜笑够了,便意有所指道:
“不知道某些人哈,明明自己也是去灾区的女眷。”
“可是你不是说能保证我没事吗?况且我是为了南诏的亲朋好友。”
“好好好,你先回马车吧,我都能感觉到后背一股子凉意了。”
凌行夜摸了摸脖子,意味深长朝着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
江羡仙瞥了他一眼,还是一路小跑要回马车。
黑面汉子见了她,立即笑着喊住她。
“凌夫人,水可取够了?我叫那些家伙去水里了?”
江羡仙点点头,看了一眼他,还是决定说。
“你们为何要带上女眷去南诏?”
黑面男子的笑容凝滞,有几分严肃地看着她。
“夫人这话可别乱说,我们一车队的小伙子,哪里会有什么姑娘家家的?”
话里头含着些不满,她识趣地不打算追问了。
不过看反应,黑面男子分明是知道自己队伍里有那么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