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已经听过一遍这个故事,所以情绪上很淡定。

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设计,管茂在这件事上就是个工具人。

可惜他故作聪明,还专门调查一番,最后却还是落入陷阱。

要怪就只能怪他性情冲动,外加仇富心理作怪了。

在他心中,富人就是恶,所以本能地相信了弱者。

当然,这件事肯定也有许家的一部分原因。

就是那个许家小公子。

若不是他和男人妻子不清不楚,也不会让这件事变得复杂起来。

至于幕后是谁,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许斌却是首次知道自己全家被害的全过程。

他面无表情,端起酒杯送到嘴边,一连送了好几次,才让酒杯对准了嘴唇。

他想喝下去,却又没喝下去,最后在地上一洒。

“爹,娘,这份仇,孩儿绝不会忘。”

在管茂口中补完了最后一块缺口,他已经对当年之事有了清晰的脉络。

他的小弟,也就是许家公子的确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只是他一直将此事埋藏心中,从来不敢逾矩一步。

后来女人的丈夫沾上了赌博一事,更是输光了家产,输掉了老婆。

他的小弟听闻此事,终于忍不住出手,救下了那个女人。

而男子听闻自己老婆被许家公子救下,就到许家来讨要钱财,说是要把老婆卖给许家。

他小弟心有愧疚,于是一次次被男子敲诈。

那男子拿着他小弟的银子再次去赌场挥霍。

终于事情败露,待到男子再到许家讨要银子,他爹做主将男子打了出去,并且让小弟送走女人,不能败坏许家门风。

可惜小弟情根深种,为了女人对爹娘以死相逼,最后还是留下了女人。

那男子又去了许家几次,可有了他爹的命令,每次都是被打出们。

见没有便宜可占,男子又债台高筑,便只能外出逃命。

然后男子不知怎的找到了管茂。

管茂受其蒙蔽,为其到许家讨要公道。

他爹碍于许家颜面,不愿意让此事公之于众,所以有意搪塞。

接着男子死在许家,管茂为此大开杀戒。

一切仿佛顺理成章。

但许斌知道不是。

男子有错在先,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又是哪来的胆子敢去找管茂做主。

而且他死得太巧了。

至于后面的管茂灭他满门,恐怕是连幕后之人也没想到的了。

至于幕后之人是谁,他心中已有了猜测。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而这件事恐怕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二十年前的他可还不是白鹿书院的山长,也不是书剑双绝的大宗师。

他只是书院中一个崭露头角的学生。

当时前任山长突然宣布要收下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而他便是其中热门人选之一。

若是此时传出他家族丑事,便是他也要受到牵连,虽不至于落下什么罪名,但山长的关门弟子,却是想也别想了。

人品有问题,又怎么成为山长弟子。

谁能想到最后管茂不是大闹一场,反而大开杀戒。

最后他满门被灭,在众人同情的眼光中成了山长的关门弟子,反而成了最终赢家。

这是否就是最终的真相。

他无从得知。

但只要回去将当年的那几个竞争者一一拿下,便一切都清楚了。

许斌看向管茂道:“虽然你可能只是受人蒙蔽,但到底杀了我全家,我本该将你碎尸万段,但念在最后时刻你能醒悟。

你自裁吧。”

管茂点头感谢道:“多谢许先生。”

说罢。

他便溘然闭目,身子往后一倒,坐在凳子上,瞬间没了气息。

他的心事已完,最后时刻得到了许斌不算原谅的原谅,倒是不用再担心许斌对他后人的追杀。

他人老了,心里想的也只有后人了。

管茂的死并没有触动许斌多少,他接着看向江尚道:“江老板听了我的故事,可有什么想说的?”

江尚道:“江湖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故事,我又岂能有那么多感触。”

许斌道:“那江老板到底想要干什么?”

江尚道:“我不是早就说了嘛,听一段故事罢了,何况是许先生这样人物的故事。”

许斌道:“那我便告辞了。”

江尚一拱手,仍是不急不缓道:“许先生慢走。”

许斌皱了皱眉,然后手上一扬,一块玉坠落在江尚面前。

“许某不喜欢欠人情。”

“江老板为我寻得仇人,这块玉坠乃我贴身之物,任何人持此玉坠到白鹤书院,都能让我答应一个要求。”

说完,许斌便转身离去,还带走了管茂的尸体。

他曾在父母墓前发誓,必要凶手挫骨扬灰,现在人死了,也就剩下扬灰了。

当然,这一次他回去,会有很多人都被扬灰。

直到许斌远去,江尚才捡起玉坠。

玉坠碧绿,流光溢彩,显然是珍奇之物,上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许字。

“果然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哎,我真是太坏了。”

江尚摸着玉坠,默默感叹道。

他大老远把人请来,自然不是真的听故事。

要听故事,茶楼的说书先生讲故事更好听,更有趣。

他没有当面提要求,一是他现在不缺什么,二是为以后结交这位许先生做准备。

他现在表现得态度越高,给许先生的印象就越深,以后说不定有点用处。

“出来吧。”

江尚把玩了好一会儿玉坠,才拍了拍手,对身后道。

墙壁分开两侧,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走了出来,她胸脯平坦,但也没有喉结。

所以她是女的,只是做男孩打扮。

她便是管茂最后不惜以命相赌,也想要保护的徒弟。

“你的师父死了,尸体也被带走了。”

江尚道。

少年默默颌首:“我知道。”

江尚再道:“你师父把你卖给我了。”

少年继续点头:“我知道。”

“以后听话。”

“我知道。”

“想哭就哭吧,不丢人,你师父是个好师父,虽然有点傻。”

江尚没有转身去看少年,而是直接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待到江尚走后,房间内空无一人,少年举目四望,突然就绷不住了,她捂着嘴巴,呜的一下哭了出来。

她师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