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悬镜司。
和外界猜测不同的是,监察人员并没有一杆子打死,只是将往日里与陆离关系密切的一干人等暂时拿下,其余人协助调查。
所谓的郡兵协助纯粹无稽之谈,到底是悬镜司内部的事难哪能借助外人,只是来办案,知会当地主官乃是情理之中。
事情也没那么复杂,拿出州里文书、亮明身份,大多数人都是比较服帖。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这一步之后,就再难和‘顺利’二字沾边,除了四大家那边,七帮个别帮派中人十分配合。
被他们视为关键之一的渔阳悬镜司内部,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本来这一次他们被派下来来也压根就不是管陆离有罪没罪,就是趁个空档,打个措手不及。
无论如何将陆离从总捕之位拿下去。
计划大体分三步。
首先,控制悬镜司局面,拿下陆离身边相关人等,以防出乱子。
其次,从陆离疑似会四象神宫绝学一事,把该身份坐实。
最后从陆离在渔阳的一些行事办案上上找漏洞,比如不合法理,随便什么理由,人证物证全办好。
等到陆离回来,亮出州里的解职令,服从那就是任他们施为,不服更好,直接拿下。
要是听到风声,跑了那就是好上加好,罪名直接钉死。
本来以为很好办,毕竟陆离任职没多少日子,威吓一番,让这些下面人主动举报之类走个流程,起码明面上挑不出来问题。
谁知道此地悬镜司的捕头捕快对于陆离的忠心程度有些让他们没想到。
几个专门划出来作为审查之所得院落前,负责此事的一个黑脸汉子,本来是来拿结果回去汇报,一听情况,怒火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每每屋内出来人向他禀报,他的眉头都会皱紧一分。
最后,四个手下垂头丧气的站在他面前,黑脸汉子更是气都不打一出来,吼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都多久了,一夜了,这点事都办不好。”
“知不知道那几个,外面罪证搜罗了一箩筐,早晨就将材料送到章大人那里去了,就差我这边了。”
“你们就不能给我长点脸,诚心想让我在章大人面前丢脸是吧。”
“啊?”
“头儿,真没办法,就差用刑了,威逼利诱什么都试了。”
几个人也是故作愁眉苦脸,道。
“这些人嘴太硬。”
“问他们四象神宫的事,一问三不知,帮姓陆的说话倒是不停。”
“我们甚至放弃这伙人了,找了一些据说和姓陆的有仇的人,就是陶家人说的那个裴楚,那家伙更过分,问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知道,死猪不怕开水烫。”
“也不知姓陆的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黑脸汉子面色阴晴不定的道:“我不管那么多。”
“不行你们就再找别人。”
“我就不信,几百号人个个都忠贞不二,一定是你们方法出了问题。”
“动点脑子。”
“总之,你们听好了。”
“我只再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这些人的画押证词,你们打也好,骂也好,只要别弄死人就行。
“还得最少有三个以上悬镜司的捕头也好,捕快也罢,愿意出来充作人证,指认陆离贪赃枉法,徇私舞弊。”
“能不能做到?”
“头儿放心。”
四人脸上齐声回应,心里也是骂骂咧咧,他们是不想动脑子吗?
还不是这位老大,自己懒得费脑子,躲在一旁快活,这也就算了,还喜欢瞎干涉指挥,给他们整些条条框框,面子里子全都要,弄的他们办起事来束手束脚。
他们能怎么办?
眼下其实也有故意逼其给个准话的意思。
现在得了这么个话,他们当然好办了。
证词画押什么的不愿意那就按着来,终究是手段软弱了些,还是得来点硬的。
反正只要最终把陆离拿下了,他们不信这些人事后还敢唧唧歪歪。
……
公事房内。
梨花木桌上,摆着一副围棋,二人相对而坐。
左边是一个面相五十余岁,上唇留须的中年人,正是此次监察人员领头的州衙金章总捕‘章改之’,他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
不时落下一子,瞅一眼对面一脸冷漠的方必平。
“方大人还没有考虑好吗?”
章改之一手按了按桌边的一叠书册。
“这些都是相关人等供词,当然只是一部分,但也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
“我可以保证,这一次他翻不了身,你也不用担心事后会遭到什么报复。”
“只要你按我说愿意出来作‘锦上添花’之举,我不但可以不计较你私自知会驿站那边给陆离通风报信一事。”
“我还愿意向州衙喻宗儒大人亲自保举,你为渔阳悬镜司下一任主事总捕。”
“一个有可能会被打上同党之罪。”
“一个再进一步,以你的年纪,未来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怎么选择,真的有这么难吗?”
章改之审视着方必平,所谓的锦上添花之举,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陆离毕竟是郡级悬镜司主事总捕,如果能有方必平这种级别的官员出面揭发作证,当然是更好,也更有利于速战速决。
方必平恍若未闻,他何尝看不明白,这一次从州衙那封命令开始就是一场针对陆离的局。
一边调虎离山,一边迅速派人来坐实陆离所谓罪证。
这时,外面进来两个人,一个附在章改之的耳边嘀咕了一下,他的面上喜色点点浮现。
“也罢,既然方大人不愿意配合,等待你的会是什么,你就自己担待了。”
章改之说着站了起来,走向另一个站在门口的人。
此人是渔阳四大家之间和他之间通报消息的人,他一来渔阳,这人就找上门来过,他有印象,皱着眉边吩咐道:“出来说。”
到了门外走远,章改之看了看附近无人,道:“不是说了,这两天尽量就别过来了。”
“陶家出事了。”
那人解释道。
“怎么回事?”
“陶家有几个小辈死了,今早的事,尸体被垒在陶家后院。”
“老爷他们怀疑是南边那些人做的。”
“因为在他们尸体边发现了这个。”
说这,此人将一封染着血的信递给了章改之,后者阴着脸接过一看。
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庚子年腊月初十。”
“回敬。”
“庚子年腊月初十不就是今天?”
章改之面色起初有些疑惑,细思量一二不禁勃然变色。
……